南桥坐落在胶东的腹地,是胶东大地上一个平凡不能再平凡的村庄。全村有二百多户人家,一个二百多户人家的村庄,一九四三年的时候,当是当地一个不少的村落。南桥村紧靠烟青公路,土地肥沃,一马平川的好地方,又是大汉奸黄善人的老家。
黄善人在青岛给鬼子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当翻译官,黄善人早年在日本留学,留学回国后参加过孙中山先生组织的同盟会,不得志后有开过钱庄,绸缎庄,鬼子占领青岛后,钱庄绸缎庄相继倒闭,黄善人就当了鬼子的翻译官。
黄善人当了鬼子的翻译官后,多次捎信或捎口信给村里的黄二爷,信上说:戡乱年代,维保中立,不入门派,明哲保身,少受其害,家人幸甚,自己幸甚, 切记切记!
黄二爷把黄善人的这封书信写成楷书,立在家族祠堂的大堂上,也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时时告诫黄姓的年轻人。
黄二爷前清时中过秀才,百家姓,三字经,孔子一日三省吾身的劝学篇能倒背如流,张口子乎,闭口者也,一身书香气,一辈子却又不得志,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没做过,时光流逝,乳娃长大,老人去逝,百年的媳妇熬成了婆,黄二爷熬成了长辈,成了黄姓的族长,一时掌管着村里的大事小情。
黄善人当叫黄二爷祖爷,黄二爷又很能跟黄善人说上话,黄善人的文凭比黄二爷的高,黄善人虽不是秀才举人之类,但说什么也是一个留洋生,黄二爷很看重文凭,虽对黄善人给东洋人做事有些微词,但对黄善人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
南桥几乎全是姓黄的人,南桥是一个家族村,南桥黄二爷一个人就能说了算,所以南桥至今没有建立抗日政府,有几个年轻人讲什么共产主义,讲什么抗日救亡,该一个平百姓什么事,被黄二爷逐出了村,不得回家,见一次打一次,见十次打十次,毫不手软。
当然了,国民党的村长保长,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同样也在南桥村没有生存的土壤,南桥村就一个黄二爷说了算,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南桥就是要保持中立,南桥是出了名的中立村,中立村有中立村的好处,南桥村除了遭了几次土匪洗劫后,土匪可不管你是中立村不中立村,土匪眼里只有钱财,去财消灾,南桥人很少有血光之忧。连年战火中,日本人、国民党、八路军,从没光顾过,说起来也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1843年开春的时候,南桥人都感觉这一年的春天和往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天早上,黄冬瓜又和往常一样天刚亮就起来撅着粪筐到处拾粪。那个时候的人们虽说很穷,但养狗的人并不见少,一夜里狗乱窜,狗粪到处都是。黄冬瓜知道狗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哪个地方拉屎,一般不会轻易更改地方的。因此,黄冬瓜拾粪总有他走的一条固定的路线,而这一条路线转下来,一般的情况下,一筐粪就满了筐。
那个年代老百姓种粮食,并不知道还要用化肥农药什么的,那个时候,也没有,也没听说,还有这东西。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要想自己的庄稼长得好,就得多使唤“奔头”,“奔头”是什么,“奔头”就是现在说的农家肥,一般地说,农家肥使用的多少,就决定粮食增减的多少,而增加农家肥的唯一途径就是多拾粪。
要知道一个南桥村拾粪的绝不是黄冬瓜一个人,那天早上只要睡过了头,再想撅着框子拾粪,连一点粪渣恐怕也拾不到了。黄冬瓜在南桥村的小日子过的比别人滋润一点,靠的就是起早拉晚的苦干。
话说那天早上,黄冬瓜又是起了一个大早拾粪,转到村口的时候天还不什么亮,但能影影绰绰看到人影,不能起来的再早了,再早了怎么会看见拾粪呢?
这时,村口影影绰绰走来了十几个人,黄冬瓜注意的不是人,人该他什么事,他一门心事注意的是地上的狗粪,狗粪拾晚了就会被别人拾走了,别人拾走了狗粉,自己就少了“奔头”,没有了“奔头”的土地,怎么能长出喜人的庄稼呢?
黄冬瓜关心的不是人,黄冬瓜关心的是狗粪。黄冬瓜拾过了村口这里的狗粪,撅起粪筐刚要走,走来的那十多个人,有人说话了,那人喊:“老乡老乡,这里是什么地方,前面的村庄叫什么名字?”
一听问话,黄冬瓜就知道是一些外乡人,这年头逃难的人真是太多了,每天每天都能看到过好多回。黄冬瓜想:既然别人问了,不回答显得没有礼貌,多不好。因此,黄冬瓜不看来人,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地面搜寻狗粪,嘴上却说:“南桥村!”
黄冬瓜话说得没后韵,有些生硬,瓮里瓮气。但那些来人并不生气,互相在说:“就这个村,我们找的就是这个村。”
黄冬瓜转眼就离开了村口,那人又在喊:“老乡,别急着走啊,我们是八路军工作队的,我姓肖,你就叫我肖同志吧,我们找的就是这个南桥村,我们一进村就遇到了你,说明了我们是很有缘的。”
那个人说这话就向黄冬瓜跑来,黄冬瓜没闲工夫跟他扯犊子,黄冬瓜撅起粪筐子逃也似的就转进了小胡同,黄冬瓜听到身后那人在说:“难怪这里的工作不好开展,你看群众的思想就是落后,见了我们八路军一点都不热情。”
黄冬瓜想:什么前进落后的。该我什么事,该我们南桥村什么事,你们狗咬狗一嘴毛,不关我的事,我们老婆孩子热炕头,三个饱一个倒,苞米饼子就着鱼,栏里揽着驴,能过上这样的小康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黄冬瓜眼睛一点都不瞎,这些人穿着崭新的灰衣服,看服装是一群八路军,八路军天不亮的时候常在村边经过,黄冬瓜看到过不是一次两次了,黄东瓜不愿理他们主要怕惹是生非,引起黄二爷的不满。八路军到南桥来不是第一次了,有一次还来了那么多女八路,黄二爷认为有伤风化,全被他轰走了,之后再来八路没有一回站住脚的,黄二爷对那些弄枪舞棒的人,打打杀杀的人从来就是不见情面的。
其实,灾难来了,躲是躲不掉的。黄冬瓜当时不知道这事,多少年后,黄冬瓜每当说起这段往事后,总是泪流满面地说:“我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傻呢,苍天啊大地啊,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一庄的老少爷们一个暗示,让每一个老实本分的人都能逃跑出去,也算有个好报!”
可事实远非如此,当时黄冬瓜转进了小胡同,以为远离了这些人,就是有危险也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瓜葛了,他想错了,危险正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
黄冬瓜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村口遇上的这伙人,他们压根就不是什么八路军,八路军他们的黄二爷说轰走了就轰走了,八路军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回去还得受到领导的批评,老百姓的工作没做成,不能怨老百姓的思想觉悟性不高,只能说明自己的思想工作做得不到位,毛主席说过:只有落后的干部,没有落后的群众。怨只能怨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工作方法。后来黄冬瓜才知道这伙人不是什么八路军,而是日本的特工,是日本东京东野学校刚要毕业的十几个毕业生,他们这一次到中国来就是来实习,来展露他们锐气的。
他们是在青岛港下船的,在青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遇到当翻译官的黄善人的,听说他们是陆军东野学校的学员,是到中国大陆实习获得文凭的,日本司令官有些很为难,因为这些人是日本陆军的宝贝,实习时不能有所闪失,把它们放进共产党八路军的根据地好是好,可一旦出了问题无法向上面交待;如果仅让他们做一般的与中国人住宿而不被识破的科目,这些学员又不干,他们在国内都受到了狂热的军国主义思想的教育,他们很想为效忠天皇做出一番一鸣惊人的大事业来,他们拒绝平庸,喜欢冒险,这让司令官处在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司令官两难的时候,黄善人出马了,黄善人向司令官推荐了胶东南桥这个地方,司令官很高兴地同意了黄善人的建议,对黄善人说:“你的大大地好,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好好地干!”
这些鬼子特工当天夜里就从青岛出发,坐了一会儿的车,天一亮,就出现在南桥村的村头头。
这些鬼子特工进南桥的时候,从翻译官黄善人那里已经对南桥有足够的了解,因此,他们就身着八路军服装,扮成了八路军武工队,进驻南桥村,用他们掌握的中国知识,想以南桥村为舞台大肆地表演一番…… 世代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