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自由,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欲。在这个国家与国家之间,甚至人与人之间,一直都崇尚着丛林法则的世界上,并不是你想和谐了,就没事了,有这样想法的人,是很天真的,甚至是自欺欺人的。要知道,是狼都是要吃肉的,天性使然,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石头就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就是很天真,鬼子都打进家里来了,居然就想过爷爷那样猎人的生活,这可能么?完全不可能。
石头现在明白,日本鬼子没打走,只要日本鬼子还横行在中华大地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想法都不可能得以实现。
日本鬼子毫无人性,日本鬼子杀死石头的父亲就是对人性的野蛮践踏。石头想象的出来,父亲当时是多么无助,而又可怜的情景。石头的哭是无声的,只看到他一脸悲戚,大睁着眼睛,眼泪汹涌,像开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任凭它哗哗地流个不停。
看到石头如此地悲切,二猛有些害怕了,他怕石头一下承受不住如此地打击,由此气坏了石头的身体,石头如果再有一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娘。于是,二猛说:“石头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二猛说着又眼泪又啪哧落了下来,石头用手拍着二猛的肩膀说:“这事不怪你,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再说瞒我,瞒到多会是个头,真像早晚都是会知道的,再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人死也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更要很好地活下去,只有很好地活下去,才能给死去的亲人报仇!”
石头反倒安慰起二猛来。石头说得一点都不错。二猛连连点头,二猛擦干了泪水,二猛说:“石头哥说得对,我听石头哥的,我们更好地活着就是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石头不哭了,石头擦干了泪水,对站满了村口的乡亲们扬扬手,说:“乡亲们,大伙都回吧,这次我石头回来了就不走了,我就是回来打鬼子的,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人群里有人愤怒地喊:“血债血偿!”
石头说:“对,血债血偿,我定叫小鬼子用十倍血债来偿还我们!”
石头再次扬起了手,说:“大伙请回吧。”
可乡亲们还是都有些恋恋不舍,毕竟石头是这么多年没回家,回家又没有了爹娘,有乡亲喊:“石头大侄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饿吧,到我家吃饭去吧。”
石头说:“不了,我现在一点不饿,日后定会有用着乡亲们的时候,大伙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有人埋怨刚才说话的人,说:“石头刚知道没了爹娘,心里很不好受,你让他吃饭,他吃到哪里去,他吃得下去么?”
那人说:“我这不是好意么,石头走了那么远的路,到家了,他的父母不在了,我们不招待他,谁招待他。”
石头对二猛说:“我想回家看看,你也回去吧。”
二猛说:“我还是和你一起走走吧,多少年不见面,真得好想和你在一起。”
石头想了一下说:“那我们就走吧。”
石头的家在村子的中间。石头的家,还是祖辈爷爷住的那栋房子,房子很结实,宽敞大屋,据说这就是当年老族长送给石头爷爷的房子。现在,历经多年的战火,房子竟没有丝毫的损坏,门口的门楣上还高悬着“天下枪王”的那块匾额,这让石头觉得很奇怪,石头知道父亲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天挂过这个匾额,总用红绸子包裹着,宝贝一样收藏着,常常在夜里一个人偷偷地欣赏。石头曾问过父亲:“我们为什么不把它挂起来?”
父亲总会说:“这是爷爷的荣耀,我们的光荣,现在挂在门上,我们不配。”
现在,石头就站在自家的门楣下,仔细观看头上的匾额,匾额已经很老了,上面的油漆落了不少,但“天下枪王”四个大字还金光闪闪,光亮照人。
石头知道此匾额已经好多年没有挂出来了,石头的记忆里父亲压根就没有挂过,可是现在怎么忽然又挂了出来,石头问:“这匾额——”
石头的话虽只说了一半,二猛也一下明白石头的意思,二猛说:“这匾额是鬼子扫荡时,从你们家里搜出来的,鬼子搜出来了这个匾额不知什么原因给挂了上去。鬼子扫荡走后,我们回来就看到了这块匾额就被挂在了门楣上。”
石头想:鬼子给挂上去的,这可能么?鬼子搜出来不砸了这匾额已经是很奇怪的,为什么又会给悬挂在门楣上呢?
石头疑惑了。
二猛说:“我们村的房子大都被鬼子放过火,唯有你们家的房子保护得很好,有人看到每次鬼子扫荡,西口炮楼里的黑田队长,总要到你们家堂屋里坐坐,说是拜访拜访枪王,每次还总在匾额下端详很久,然后哈哈大笑离去,不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石头一听就知道,明白了。什么意思,枪王都让他们踩在了脚下,枪王的家他们都是常来常往,挂起来的“天下枪王”是他们的战利品,是他们的荣耀,我们的耻辱!
难怪鬼子不毁坏这个匾额,不会坏这栋房子,初看起来是有些费解,但细一想,事情就不就是那么简单,匾额挂起来的那一天起,鬼子都是在一直羞辱着我们,它代表着中国人的无能,中国的后继无人,是一种藐视,更是一种嘲笑。
石头气得牙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由于愤怒,石头的面部扭曲,脸上的嚼肌生生咬成了一道道的棱角,石头心里在骂:小鬼子欺人太甚,缺德带冒烟,都到了掘我祖坟的份上。
二猛看石头脸色蜡黄,牙口紧咬,一言不发。
二猛想:可能与这匾额有关。
二猛试探地问:“不行,我们把匾额拿下来?我们自家的东西,不能叫小鬼子说了算,他说挂就挂,他们挂我们就偏不挂。”
石头坚决地说:“挂,我们怎么不挂,祖辈的功德,我们后人的荣耀,我们有责任让它发扬光大,让小鬼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二猛说:“对,让小鬼子看看,老子英雄儿好汉,小鬼子就等着受死吧。”
石头忽然问:“我爹是被鬼子弄进炮楼枪杀的,这个我知道了,我娘又是怎么死的?”
不愉快的话题又被提起,二猛不得不接着上次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上次二猛刚说到了石头的父亲葫芦被鬼子黑田所逼,但他至死就是不肯杀人,最后被伪军的枪弹打死,石头一下就哭了起来,虽然没有一点声音,但滂沱的泪水让二猛如何再说下去?
现在,石头又提起来话题,二猛又接着往下说起来。
葫芦为了卖几张毛皮,赶早去了西口镇,十分不凑巧又恰好遇到了吃了亏的黑田中队,黑天中队进了城看见了正赶集的中国人,黑田就想报复杀人,所以他最先控制了城的四门,他进了城,看见中国人就开枪射杀,后来想玩个大的,痛快的,想把所有的中国人集中起来,用机枪来个集体射杀,由于病猫、高腿鸡的原因没杀成。葫芦又偏偏遇到了张富贵这个狗汉奸,张富贵故意拽着葫芦的衣襟不让走,引来了病猫的注意,葫芦就一直被鬼子羁留在炮楼里。
葫芦被鬼子汉奸羁留在炮楼里,初时谁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大头二猛三楞他们设法去救过几回,有一次几乎就成功了,过了吊桥,都要走出鬼子的炮楼了,又遇到了该死的汉奸张富贵,眼望成功的营救就这样流产了,直到葫芦的死之前,大头二猛三楞他们的营救,再也没有得手过。
祸不单行,就在这期间,就发生了孤山上的鬼子冲进村里作恶这件事,当时村里没有男人,男人都在田里做农活,小鬼子烧杀奸淫,二猛说:“婶子就是在这次在街上被鬼子用刺刀杀死的,那一天我们村里死了好多人。”
石头的心里很悲痛,紧咬住牙关,仇恨在他的心里聚成了一把火,石头恨不得马上杀光所有的小鬼子! 世代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