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两面烙着黄黄的,焦焦的,散发出新麦子浓浓的麦香,九斤老太对鬼子兵丢出的火烧没做出反应,躲在衣柜里的孙子却反应激烈,好多日子都没看到麦子面做的火烧了,孙子急啊,孙子一头从衣柜里撞了出来,喊:“奶奶,俺待要火烧吃!”
九斤老太的五岁大孙子,看到鬼子兵丢在炕上,丢在奶奶面前的烧饼,唯恐自己吃不到,一头撞出柜子来,鬼子兵看得清楚,原来柜子里还藏着一个孩子,鬼子兵端起三八大盖枪,一扣扳机,一枪就将九斤老太的五岁大孙子来不及叫一声,就被打趴在柜子口上,鲜红的血汩汩地流到地上,九斤老太惊呆了,她看看炕上的火烧,再看看鬼子兵,最后看着趴在柜口死去的五岁大孙子,九斤老太没有了呼吸,一头就从炕上栽了下来,也死了。
鬼子兵一枪打死了两条人命,鬼子兵转身走出了门,放火烧了房子。
同样的杀戮也在白土村发生着。白土村距大王庄仅二华里之遥,鬼子血洗了大王庄,直接又杀进了白土村。白土村也有个老太,八十多岁了,人们称她为戏曲老太。戏曲老太也是小脚,不过戏曲老太一辈子生活的潇洒,爱好戏曲,山东的地方剧是吕剧,吕剧中的《小姑贤》、《王定保借当》、《小借年》等,戏曲老太都能从头唱到尾,并且字字句句都能摆正字正腔圆,还有京剧、河北梆子甚至秦腔戏曲,老太也能唱上一段,毫不掉板。
一般在有戏可听可看的农闲或正月天,戏曲老太就是一个戏迷,三里五村只要有戏,她都会拄着拐棍去听戏,谁拦都拦不住她,别人听戏图的是一个热闹,而戏曲老太听戏却是听得一个门道。由于有戏曲老太的存在,不管到这里来唱戏的大小戏班,只要知道戏曲老太在此听戏,没有不卖力唱的,行家里手在此,谁敢糊弄?
好汉不提当年勇,戏曲老太虽然不是什么好汉,可在这小地方也算戏曲界的一名人了。不过,自从鬼子占领了山东后,这一带戏班来得少了,好像人们也都没有了这个听戏看戏的兴趣,没有了戏曲的滋润,戏曲老太忽然间也像老了许多,戏不听了,也很少唱了,只是偶尔在清凉的夏夜,戏曲老太在众人的鼓动要求下,而且还在戏曲老太兴致高的情况下,才会唱上了那么一两个片段,赢得众人的一片喝彩叫好声,看得出来戏曲老太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
戏曲老太的膝下也是有一个孙子。那个时候,战乱年代,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青壮人不是去杀人,就是被人所杀,隔辈人生活在一起的家庭,一点都不奇怪。鬼子杀进了白土村,戏曲老太和九斤老太遇到的情况一个样,都是因为小脚跑不赢,上不了山,只能带着孙子在家里听天由命。戏曲老太死不足惜,能保证让孙子活下来,是戏曲老太最大的愿望,所以当村子里的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戏曲老太对孙子狗子说:“狗子,待会儿奶奶把你藏起来,奶奶不叫你起来,一定别起来,听话!”
狗子与奶奶相依为命,狗子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虽说狗子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狗子却懂事得多,狗子说:“奶奶,我听话,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戏曲老太满意,戏曲老太就用一床破被将孙子狗子卷了起来,将狗子卷在被中,戏曲老太就坐在被子上,当然是选择那面没有狗子的一头坐。鬼子搜捕冲进了戏曲老太的家,鬼子看到炕上坐着一位行将就木的白发老太,鬼子抬起三八大盖枪想一枪打死她,打死这个老家伙,猛觉得老太的罪还没有受,这样一枪打死了她是不是成全了她,太便宜了她,这个鬼子收了枪嘿嘿一笑,鬼子说:“老太太,你还能再活一百年!”
战乱的生活,年轻力壮的人都生存困难,更何况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鬼子笑着转身走了,戏曲老太拾因此得了一条命,狗子也拾得了一条命,狗子成了白土村活下来的不多个男性之一。
那一夜,死里逃生的永义想报仇,永义想起了他的那杆汉阳造,他很后悔听信了鬼子汉奸走狗的宣传,做什么大自首,把自己的生命和枪都交给了鬼子,落到了今天这样的一个地步。那一夜,永义真正的明白:要和鬼子斗,就必须要有枪,有一杆属于自己的枪!
永义在风雨中大彻大悟、终于明白了本应该早就明白的这个非常浅显的道理。永义主意已定,他必须要先找到一杆枪,然后才能有条件与鬼子斗,风雨中永义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大王庄的鬼子炮楼。
找一杆枪谈何容易,到处荒芜人烟,到处都是猖狂的鬼子兵,白天躲藏,夜晚行动,在山里几次被鬼子追赶,鬼子的子弹就贴在他的头皮飞,没被鬼子的枪弹打死,已实属不易,所以永义寻枪的范围只能越来越大,越走越远。
一天,永义又饥又累地走到一座小山村的村头,刚刚坐下来想歇息一下,忽然从一道矮墙后面跳出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两个小孩子用红缨枪抵在永义的后背上,其中一个小孩子大喊一声:“不许动,动就杀了你这个狗汉奸!”
永义听到了这样的喊声,永义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永义一激动刚想站起来,另一个小孩从后面跳到了永义的前面,用红缨枪逼住永义,永义被前后夹击动都不敢动一下,前面的小孩子喊:“老实点,动就杀了你!”
永义就一动不敢动了,面前的小孩子问:“有路条么?”
路条是盖有抗日政府印章的小小纸条,到哪去办什么事,都有说明,一般都是当日有效。永义没有,永义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小朋友我没有路条,可我不是个汉奸是个好人!”
面前的小孩很严厉,小孩说:“少来这一套,走,跟我到指挥部去!”
这时,一个八路军的岗哨走了过来。永义明白,难怪这两个小朋友这样理直气壮,原来有八路军战士在保护着他们,八路军战士问两个小孩:“小钢,怎么回事?”
那个站在永义前面比较厉害,留有娃娃头,这个小孩就是小钢,小钢立刻回答说:“小刘叔叔,我们抓了一个奸细,他没有路条,我们正在审问他呢!”
这个叫小刘叔叔的八路战士紧盯着永义问:“你是哪里人?”
永义说:“我是大王庄的人。”
这个叫小刘叔叔的八路战士忽然瞪大了眼睛,证实似地追问一句:“你真的是大王庄的人?”
永义说:“这还能有假?我就是大王庄的人,我名字叫永义!”
这个叫小刘叔叔的路军战士对永义说:“那好,那你跟我来吧!”
两个小孩继续放哨,这个叫小刘叔叔的八路军战士,就带着永义向村里走,村头的房舍有些残垣断壁,往村里走过一段巷子后,房子就好了起来,永义就看到有不少的八路军战士在休息,还有的八路战士在帮着老乡挑水,打扫院子,一路上人们跟小刘的八路军战士说着话,都用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永义,永义被带到了门户较大的一栋房子里,永义进门一看到屋里的首长,永义一下哭了起来,永义说:“枪王团长我可找到你们了,你可要替乡亲们报仇啊!”
永义进门就哭,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石头问战士小刘:“怎么回事?”
战士小刘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小刘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他说他是大王庄的人!”
石头听小刘这样一说,心也不由地一沉,一些不确定的消息传言,忽然间就在石头的心里得到了证实,这恰恰是石头最不愿相信的事情,而世间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人的意愿所能左右的。
永义进门就是一句枪王团长,石头很吃惊,石头问:“你认识我?”
永义点点头,永义说:“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带着队伍到过我们大王庄,虽然那次你仅是路过,很多人都说你是大名鼎鼎的枪王团长,所以我就记住你了。”
石头说:“原来是这样。”
石头问:“快告诉我大王庄的情况怎么样,到底大王庄发生了什么事?”
永义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永义将鬼子在大王庄犯下的滔天罪行,字字苦,声声泪,一五一十地述说起来,从鬼子的大自首,到打麦场上的集体枪杀,再到大王庄及周围村的屠村追杀,石头听了拳头越握越紧,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三营长大刀早就奈不住性子了,三营长大刀问:“团长,小鬼子太猖狂了,我们要为乡亲们报仇啊!”
石头命令:“马上集合队伍——“ 世代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