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家大宅,宴客厅倚翠居内,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玉案上摆满了玉盘珍馐,玉案前太上长老、独孤灵以及银发老妇各自落座,只有擎苍垂手立在一旁充当侍从。
“先生能够赏脸前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鄙人略备薄酒,敬先生一杯。”
“擎老先生抬爱了。师傅仙去不久,灵儿不过初出江湖,才疏学浅,老先生能请我出诊,是对我的肯定,这杯酒应该我敬老先生才对。”
太上长老端起水晶酒樽向独孤灵敬酒,后者虽然只是双十年华的少女,但却是落落大方,待人接物没有丝毫生涩,仰头将杯中琼浆饮下。
一杯清酒入腹,独孤灵眯起了眼睛,似是在回味什么,过了片刻,她才开口说到。
“好酒,好酒!擎老先生无需自谦,若是如此美酒都只是薄酒的话,那普天之下其他的酒恐怕只能算难以入口的酒粕了。”
“哈哈,没想到先生竟然也是懂酒之人,难得难得。擎苍,快给先生满上。”
太上长老红光满面,他挥手让擎苍斟酒,然后继续说着。
“此乃我擎家竹林中万年灵竹内所特有的竹酒凝人醉,当初三代家主生性好酒,在无尽之森深处斩杀了守卫万年灵竹的蛮兽,才夺得了这一株灵竹。”
寻常树木,百十株聚拢在一起才能成林,而万年灵竹,一株便能独木成林,擎家倚翠居周围的茂密竹林,都是万年灵竹所化,而灵竹真正的本体,则是隐藏在竹林之中,至于其具体位置,则又是擎家另外的秘密了
“万年灵竹?据说蛮兽有魂而无灵,需要历经千年开启灵智,那启灵蛮兽几乎与天武者相当。而无魂无灵的草木则需要经历万年的磨砺,才能产生灵智,莫非擎家先辈获得了启灵灵竹?”
天地广博,物种繁多,但其中毕竟是以人为贵,万物不管强大弱小,是否有灵有智,都是人手下的物品,而启灵的草木,绝对有着不弱于启灵蛮兽的实力,若是能为人所用,则是莫大助力。
“世人只知启灵蛮兽能够化为人形与人无二,但大都忽略了草木虫鱼,先生见多识广,佩服,佩服。”
太上长老没有直接承认,但独孤灵自然听得出话外之音,一脸好奇的继续追问。
“草木寿命悠长,不知那灵竹现在身在何方,若是能让灵儿一观,这次出诊的费用我就不再收取。”
不知为何,独孤灵对那启灵灵竹十分在意,甚至愿意免除这次出诊的费用,只是为了换来看灵竹一眼的机会,要知道“妙手”出诊收的可不是黄金宝物这样的俗物,而是元灵大陆的硬通货天勋,若是真能免除,就连太上长老也不免有些心动。
“启灵的灵竹,已经是镇族之宝,家族重器怎能轻易示人,擎老先生还请原谅则个,是灵儿唐突了。”
独孤灵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向太上长老道歉,而后者思虑过后竟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那万年灵竹倒也算不上镇族之宝,妙手先生恐怕会失望,因为那竹中之灵,就是我们脚下这倚翠居。”
太上长老刚说完,那银发老婆婆便腾的站了起来,亮出自己拐杖般的武器,一脸戒备的看着太上长老。
“竟然将小姐置于险地,你意欲何为!”
灵竹开启了灵智,化作了人形,但在大多数人看来依旧是非人存在,是被主人所掌控的刀剑,而独孤灵主仆二人,现在就像被刀口顶住脖子的人,不怪她们会有这般反应。
“两位误会了,倚翠居虽然是万年灵竹所化,但她的意识早已在百年前就消散于天地之间,如今留下的不过是躯壳罢了,不会对任何人有伤害。妙手先生,若是伤害了你,谁来给我治病,我是万万不会欺瞒两位的。”
太上长老连忙解释,独孤灵主仆二人这才再次落座,只是她们对太上长老的话醒了几分,就尤未可知了。
“两位容我再说一句,元灵大陆上一直流传着竹君子的故事,那竹君子就是擎家第三代家主,而万年灵竹的化身竹姬便是他一生挚爱。当初三代家主寿元耗尽,竹姬自散神魄追随而去,而倚翠居便是竹姬那万年灵竹的身体所化,只是一座寻常小屋,两位一定要相信我。”
竹君子人竹之恋的故事,算是元灵大陆上广为流传的浪漫传说,独孤灵没想到真有此事,而且当事者竟然是擎家先辈。
“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痴情之人,真是让人唏嘘。”
独孤灵不由得感叹,只是说话间眼角却是微不可查的瞥了擎苍一眼。
经历了一番风波,饶是凝人醉这样的佳酿,也变得难以下咽了,众人没了吃饭的兴致,索性谈起正事。
“擎老先生,您邀请我出诊,是对我医术的信任,但我给人治病也是有规矩的,若是不能遵守规矩,哪怕是真元殿殿主来了,我也不治。”独孤灵一脸严肃的说。
“每个家族都有家规,像是先生这样的名医圣手,自然该有规矩,而我也愿意遵守。”
太上长老抚须点头,表示同意。
“您还是听我说说规矩是什么吧。我救人治病,有三救三不救。”独孤灵伸出了三根纤纤玉指。
“对独孤家有恩者救,怀有身孕者救,以天勋相请者救。”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他花费了大量的天勋托人请来了“妙手”医者独孤灵,这么看来对方确实会救治他。只是独孤灵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再次开口又让太上长老的心提紧了。
“当然,如果是下面三类人,哪怕他满足了前三救,我也依旧不会出手。家父死在海族手中,异族不救;师傅曾有遗愿托付于我,负心薄幸者不救;除此之外,我不想引火烧身,与天武者结怨的,不救。”
“这么算来,我并非不救之人,劳烦先生出手为我化解病痛。”
听完独孤灵的规矩,太上长老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对独孤灵作了一揖。独孤灵在息云城盘桓多日,自然调查过太上长老,她搭上了太上长老的手腕开始诊脉。
带有淡淡凉意的水元力钻入了太上长老的身体,当日进入他体内的一丝冰元力被分散镇压在四肢百骸,虽然无法消除,但也可以勉强压制而不让冰元力肆虐。
“我马上就要施针,如果疼痛你要忍住。”
独孤灵说完也没等太上长老回答,素手拈起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银针扎入手背,并沿着太上长老的手臂向上,连续落下数根银针。
银针相互串联着,似是组成了某种奇妙的阵法,就像在河堤上挖开了一道小水渠,沉积在太上长老体内的冰元力,竟然沿着银针布下的路径,一点点移动到独孤灵的掌心。
“先生小心,这冰元力异常坚韧,先生万万不可以身试险。”
太上长老当初就是麻痹大意,才在探查擎苍身体时被冰元力入体,独孤灵的举动在他眼中无异于玩火。
“无妨。”
独孤灵单手一招,银针便从手臂上抽离,涌入她掌心的冰元力中断,而她则素手一翻,掌中冒着寒气的冰元力就这样被她直接震碎。
“先生真乃神人也。”
看到折磨自己许久的冰元力就这样轻易消弭,太上长老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很快,在多次施针后,冰元力便悉数在银针引导下流出,直至最后不再有冰元力流出。
“神医,妙手先生真是神医!我只觉得体内轻松无比,就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太上长老对独孤灵作了一揖,他拉过身侧的擎苍,将他推到独孤灵身前。
“先生,我这孙儿与我一样受冰元力折磨之苦,劳烦先生为他也诊治一番。”
原来太上长老特意叫上擎苍,就是想借助医者之手,将他体内禁锢筋脉的冰元力一起化解。
“我,太上长老,我能吃能睡,活蹦乱跳,就不劳烦妙手先生了。”
擎苍说完转身要走,他既然答应了云岚要帮她诱出寒鳞玄冰蟒,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诺言,若是体内的冰元力被独孤灵化解了,恐怕又会多生变数。
“胡闹!你给我回来!只有妙手神医才能将你体内的冰元力化解,今天不抓住机会,以后怎么继承家族元修功法。”
太上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到,他一把抓住擎苍,将后者强行拉了回来,擎苍灵机一动,装出一幅苦笑的样子。
“太上长老,不是我不想祛除冰元力,而是不能因为我让妙手先生坏了规矩。”
“坏了规矩,坏了什么规矩,三救三不救中你违反了哪条?”太上长老耐着性子等待擎苍解释。
“我曾得罪一位天武者,体内的冰元力禁制就是她留下的,所以妙手先生不能救我。”
这些冰元力确实来自天武者云岚,其中还夹杂了寒鳞玄冰蟒的剧毒,他的话有取巧之嫌,但确实句句属实。
“够了,休要再胡说八道,天武者碾死你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那还需要什么禁制。朽木不可雕也,你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擎苍接连战败擎沐白与擎沐云这两位家族青年翘楚,太上长老早已将他当做未来的接班人对待,只是体修一途在他眼中毕竟是旁门左道,所以才想让擎苍解除冰元力的淤塞,修行擎家传承百年的镇族功法。
可惜太上长老需要的是能够被掌控的后辈,而不是叛逆且敢于质疑的青年,擎苍接连的拒绝,已经让他在太上长老心中的地位悄然滑落。
“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试一试便知。”
独孤灵伸手搭上了擎苍的手腕,驾轻就熟的使用水元力钻入擎苍体内探查,只是才过了数息,她便猛然抽回手臂,而在她露出的洁白皓腕上,已然凝结了一层冰霜。
“小姐!”银发老妇惊呼出声,独孤灵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深深的看了擎苍一眼。
“他与天武结怨者,我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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