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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簪子(上)

续聊斋全书 耕人 5474 2021-04-06 14:38

  涡阳农家人郑鸿,娶妻官氏,到了四十岁,才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两男孩的面貌举止,没有丝毫差异,只能让他们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来区分大小,大的取名为郑璠,小的取名为郑玙。

  后来,郑璠道颍州府做刑案吏,娶了妻子殷氏,刚成婚满一个月,就得束装到颍州去了。

  郑玙还没有成婚,住在家里,早晚省事父母,打柴担水,做各种家活,也不再有时间读书,然而,形态雅洁,人们都把他当读书人看待,不记得他是农家一类的人。

  偶尔扛着锄头到山里去干活,在石缝中拾到了一枚古铁簪,上面刻有文字,道:“莫子作铁簪,熔入金精,涕除邪气,百灵尊崇,可辟水火,能御刀兵,绾我短发光日星。”

  郑玙见雅洁古朴,十分喜欢,就藏在头巾中,回去拿去询问村里的学究,学究说:“这是仙人莫月鼎的遗物。”

  郑玙拿在手里玩弄,忽然接到兄长郑璠传来的家书,书上说被仇家的一件案子牵连,受到控告,因舞弊之最被收押在狱中,请他快去分担他的苦难,就是死也无遗憾了。

  郑玙大为悲恸,就委婉地告诉了父母,出卖了一些家产,凑够了一百两银子,徒步前往颍州。

  到了那里,则郑璠果然被困在狱中,贿赂监守,才得以进去,两兄弟见了,不觉抱头大哭。

  郑玙看过郑璠之后,就在当地的缙绅家里做佣工,得到一些收入,供郑璠作囚饭钱,并向当权的人哭诉,可官司始终没能了解。

  有一天,郑玙又带着酒菜到狱中看望兄长,郑璠哽咽着对他说:“父母倚门盼望,使人悲恸,新婚分离,也让人难堪。”

  郑玙想了好一会儿,慷慨地说:“这官司也不至于要人命,只不过要拖延一些时日而已,幸好我们兄弟面目相同,我愿代替兄长,深坐囚牢。”

  接着,把一半银子用来贿赂狱卒,剩下一半都交给郑璠,郑璠就得释放,而把自己却被系上了,临别的时候,又告诉兄长说:“回去告诉父母阿嫂,不要以为为念,要是我病死在这里,在梦中还可以相见。”

  郑璠回去,就谎称说郑玙已死,已选择地埋葬好了。

  一家人听了,痛哭不已,邻里老幼也感到很伤心。

  郑璠从此天天坐在家里,和娇妻团聚享乐,不再去做刀笔吏了。

  郑玙天性勤快,在监牢中,早上起来,一定要把神堂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一片清洁,没有一点灰尘,狱官十分喜欢,又多少了解了一些他代替哥哥坐牢的隐情,觉得他很有义气,就脱去了他的镣铐,让他充当囚犯头目,负责在狱中击柝打更,郑玙这才不致于吃什么大苦头。

  然而,他更加勤快,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夜里来回巡视,高声叫着,提醒大家赶快入睡。

  一天晚上,微微觉得有些困倦,靠在墙壁上,稍微合了一下眼,心里忽然一惊,斜眼看见东边墙角处的槐树下,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慢慢钻出来,然后像蜕去外皮一样脱下皮毛,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衫的美女子,肌肤如雪一般晶莹,发鬓乌黑,如云一般盘错在头上,又卷起她的毛皮,压在石头下面。

  接着,对着月亮稽首叩拜,嘴里吐出五枚玻璃弹丸,仰着头微微嘘气,弹丸上下晃动,闪烁不定,光怪陆离,借着月光的照射,现出五色云气。

  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弹丸又一一进入她的嘴里,她一一咽了下去,依旧披上毛皮,消失在槐树底下。

  郑玙心里知道是狐,隐秘在心里,不告诉他人。

  第二天晚上,月光更加明朗,郑玙心里想狐女一定又会出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伏在暗处观察。

  过了一会儿,果然又和前面一样,狐女把毛皮放置好了之后,微微走下台阶,又像原来那样戏耍。

  郑玙偷偷出去,把她的毛皮取来,坐在身下,等她戏耍得正酣的时候,拿出柝来,慢慢敲击,发出噔噔的响声。

  狐女大吃一惊,急忙收回弹丸,去寻找毛皮,已不见了,就对着郑玙礼拜,意思是让他把毛皮还给她,郑玙假装不知道,并不搭理她,狐女愤怒起来,准备动武。

  忽然瞧见郑玙头上的铁簪子,发出闪电一般的光芒,狐女便跪下哀求,道:“我是九尾狐,大丹已经炼成,离飞升之日已不远了,可惜皮囊还不能立即舍去,乞求你赐还给我,你有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你。”

  郑玙道:“我听说你们要得到一丹,必定要蛊惑一个少年死去,有这回事吗?”

  狐女道:“确实是有。然而,我自幼遵循《希夷五禽经》,不须迷惑人。凡是迷惑过人的,光气清冷犹如青磷,运气修炼的,光气灿烂犹如宝珠,这就可以分辨。”

  郑玙道:“只要你不迷惑人,我也不须要这东西,就还给你吧!”就把毛皮掷给她,狐女无比欢喜,向他拜了两拜,说:“你真是仁厚之人,试问一下你有什么需求?”

  郑玙道:“我也没什么需求,只是整天困在监牢中,像笼子里的鸟、井底的蛙一样,颇为羡慕仙道之人,来去自由而已。”

  狐女听他这么说,就从嘴里吐出一颗弹丸来,送给他,让他吞服下去。

  郑玙放在手掌中凝视,果然如火球一般红得透亮,他刚一喘息,弹丸就飞入他的嘴里,像是吐下了热汤,胸中一阵暖热,真是难以形容。

  郑玙想作揖道谢,狐女已飘然而去了。

  第二天早晨就大病起来,一身皮像是要裂开一样,骨头也震震有声,吐泻起来,极为颓惫。

  医官来诊视,说:“病得凶烈,恐怕是难好了。”

  狱官报告给府衙,把郑玙从牢里提了出去,放到驿馆服役,并晓谕他病好之后,就留下来当差。

  郑玙身处驿馆中,依然十分困惫,辗转睡在床上,灯火荧荧,显得更是孤寂,忽然,狐女悄悄掩门而入,说:“二郎倦惫吗?前面我所赠给你的,乃是经过了一百年的东西,吸收了星月的精华,世俗人服了,肢节寸寸更换了,千万别误认为是病。”

  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丹药来,小得像颗豆子,给郑玙服下,果然顿时就清爽起来。

  于是,伏在床上,向狐女叩拜,询问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去?

  狐女道:“何止是能回去,还有意外的惊喜呐!然而,我还得向你求取一样东西。”

  “是什么?”

  “时机未到,先不预告。”

  郑玙又询问她的姓氏。

  狐女道:“有急难的时候,你只管呼喊花吉祥云娘子,我就会到来了。”

  说完,已走到门外了,郑玙的病也忽然就好了。

  郑玙每天起身后就喂养驿马,虽然辛劳,比起监牢来还是安逸自由得多。

  并且,自从他得服用狐女的丹药之后,双眼炯炯有神,像是破晓之时的星辰,凡是自己还没有读过的书卷,一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偶尔陪侍太守游览西湖,遇到一个道士,授给他秘笈,朱红的文字,写着都是风禽奇遁的学问。郑玙询问他的姓名,道士道:“回去问云娘子就知道了。”

  过了一个多月,云娘子偶然到来,郑玙就把自己遇到道士的事,告诉她,并向她询问那道士的姓名,云娘子道:“真有缘啊!他名叫古丈夫,不轻易把秘法拿出来给人看。”

  第二天早晨,郡府署衙忽然起火,鸟儿叽叽咕咕地叫着,胡乱飞舞,熊熊大火团团围住屋舍燃烧。

  太守仓促地跑出来,仅仅人逃离了危险,什么都没有带得出来,官吏们也都非常囧及,都说大印还在内堂的桌案上,灿灿有光,谁能进去把它取出来?

  郑玙正随众人打水扑火,听到云娘子在耳边轻轻呼喊道:“二郎可先去把官印取出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火势凶猛,这叫我咋办?”

  “你头上有铁簪子,不用怕火。”

  郑玙听了,就耸身跳入火种,火焰果然纷纷让开,他双手捧着大印出来,呈给太守,众人无不咋舌惊叹。

  太守又悲伤地说:“大印是拿出来了。还有小女住在楼上梳妆,有谁能把她救出来,我许配给他为妻,决不食言!”

  郑玙又一下跃入火中,火势缭绕,已经*近小楼了,看见两个红色的人影,夹持这太守女坐着,拿出绳索,将把她套住。

  郑玙大喝一声,直闯上去,红影人道:“铁簪子真人来救他来了,先得丢下。”

  郑玙背负着太守女急忙奔出去,再回顾小楼,已坍塌在烈火中了。

  大火熄灭之后,郑玙已劳累得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到了夜里,云娘子来向他道贺,说:“你既能出狱,又能作新郎,是何等的喜事啊?然而,太守的署衙被烧了,终不是一件小事,后园有一块石英石,像一只飞舞的鹤,下面藏有银子,可以取出来,帮助你的丈人完结此事。”

  郑玙随随便便地答应了一声,也没太在意。

  第二天,太守召集众人来讨论,怎么赔补修整,很担心钱财不够支使。

  郑玙进去,把云娘子的话告诉他们,试着去挖掘,果然满坑的黄白金银,有几千两之多。

  没两天,就兴工重建,一座新的衙署又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

  太守给郑玙消了罪,把他释放回家,并置酒给他饯行,然而绝不谈起婚姻的事,和郑玙相对而坐的时候,神色显得忸怩,口里说话也吐吐天天,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一样。郑玙心里也知道太守的意思,就大方地说:“我本来有罪,得放归田里,和骨肉团聚,一满足了,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太守道:“你真是一个通达的人,也不妨明白告诉你:小女自小娇惰惯了,恐怕不愿嫁给田家人,况且小的时候已许配给了同里年家的儿子。仓促之时,说的一句话不值得相信,没办法结亲,愿奉送千两银子,给你父母祝寿。”

  郑玙也谦逊地道谢,坚决推却不接受。

  第二天,就备马送郑玙回去了。

  郑玙下车,走进家门,一家人都狂奔喧闹起来,无比惊讶,以为他已成鬼了。

  郑玙委婉地陈述其中的事情,众人才知道被郑璠哄骗了。进去面见二老,都还矍铄。

  忽然,驾车人进来,把一个木箱子放在庭院中,说:“这是官府留赠给你的。”想追上去询问,而车马已经走远了。

  看箱子封得很牢固,打开来看,都是金珠,抵得上千两银子,献给父母,一家人都十分欢喜。

  只有郑璠感到羞愧,早已躲开,离家出走了,到处找也不见。

  父母又悲伤地说:“你活着回来了,我们心里十分欣慰,可你的兄长又走了,我们的心仍然不快慰,这怎么好?”

  郑玙道:“哥哥走走就会回来了。”要来一碗水,抽出铁簪子在水里画了几下,又在碗口旋了几圈,一会儿,泼洒在庭院中,而他的兄长果然冒冒失失地回来了,两人拉着手,倍感心酸,悲喜交集。

  原来,郑璠走出家门,正找船渡河,到了中流,忽然船只回旋,无法把握方向,一会儿到了岸边,经过了一座小桥,一个童子带着他走,说:“太阳一落山了,大郎想找个地方留宿,前面有客馆,很是清洁。”跟着童子进去,很像是旅店,再凝神一看,则是在自己家里了。大为惊骇,可也不敢说出来。

  然而,心里更加羞愧。又看见有那么多财物,想要独吞,把毒药放在饼里,给郑玙吃,郑玙的肚子就暴痛起来,面色泛青发紫,气喘嘘嘘像是牛喘气,父母跑来看,也急迫得没有办法。

  郑玙忽然想起来,大声呼喊:“云娘子!” 续聊斋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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