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凤飞来纶音满,万般柔情幽谷间。莫忘红尘千古事,剑斩昆仑现碧天。幽思无尽单翅展,青鸿难觅化孤鸳。晓来揽镜春易逝,道心伤怀一脉传’。
阈瑶国境内。
在地处偏远的东方,近海处有一座高山,山名苍梧。此山地处边疆,山势幽奇,风景秀丽。云遮雾罩之中,幽谷纵横,深邃难期。甘泉遍地,溪流如丝。在这座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满山的雾霭之中长满了高大挺拔直插云天的梧桐。因为气候的温暖潮湿,处处开满了四季不败的野花,灿若云锦,加上那些不知名的累累果实和梧子,在循环往复的微风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熏人欲醉。因此山四面环海,相当于一座海中孤岛,而且四周礁石密布,暗流汹涌多变,所以向来只是百鸟天堂,却是难见人踪。此山周围的海水之中暗藏了三十六座珊瑚礁,乃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天然聚元大阵,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天地元气被源源不断地聚敛而来,汇入深山中部的一道名叫‘凤鸣涧’的幽谷之中,使得此处植被繁茂,异果丛生。山谷常年被一种奇异的白雾所覆盖,若有实质,粘稠如水。而这些看似寻常的白色山岚,却正是天地元气极度压缩之后的产物,可以说是一处天造地设的修仙灵地。
却说阈瑶公主枫依在汉水之畔和太子分手之后,虽说心底难免忧伤,但她前世慧根仍在,对于太子的这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倒也并不排斥。只是她也知道,这种求道之路艰难漫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两人这一分手,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上百年,更可能是几世的分离。她此时对于太子早已是情根深种,难以割舍,为了能够早日与其重逢而得偿情债,她一路上毫不停留,一直往阈瑶王宫赶来。
她骑在小白背上,越过东海之滨之时,无意间发现了苍梧仙山这片天生的修真灵地,心中已是意有所属。暗暗记下了此地的具体方位之后,她催动小白,划破流云碧空,如一道彩虹一般流泻而过,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阈瑶王宫上空。
大战之后的阈瑶,处处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遍地的苍凉之中,却也处处透露着一种涅槃重生的如释重负和希望。国王轩辕胜自从回国以来,重建家园的重任千头万绪,他作为一个贤明的一国之主,自然是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直到枫依赶回王宫之际,他仍在议事大厅之中忙着处理国事,无一刻空闲。
枫依在大殿前落地之后,也不用护卫通报,问明了轩辕胜所在之处之后,立刻赶到议事大厅,来见父王。
听到女儿的声音,轩辕胜欣喜地从一群大臣的包围下脱身出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枫依看着数月间已经憔悴了不少的父亲,心中酸楚不已。她知道此时不是说话之时,当即在给轩辕胜请安礼毕之后,便告辞了父王,回头向母亲素黛王妃的住处赶来。
自从当日易林一别之后,素黛一直日夜忧心,生恐孤身在外的女儿会有什么闪失。就在枫依回到王宫,前去拜见轩辕胜之时,她就已经从宫人那里得知了女儿回宫的消息。思女心切,她等不及女儿前来,立刻走出房门,来寻枫依。恰好枫依从议事厅赶来,母女二人迎面遇上。
一看到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枫依心中淤积已久的情感顿时爆发。她疾步上前,在母亲面前双膝跪下,抱住她的双腿,放声痛哭。仿佛要在母亲的怀里,将所有的委屈、无奈、离愁以及对心上人那无穷无尽的相思全都化作泪水,发泄出来。素黛不知道女儿在这数月之中所经历的困顿和挫折,但母女连心,心意相通,却也从女儿的神色之中猜到了一些端倪。她知道,能够让一个女子如此伤心的,无非是情感的磨难而已。素黛向来心细如发,当日离开易林之际,便已经从太子的反常变现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加上那时她已经知道了太子和月殇之间的那种大异寻常的感情纠葛,久历世事的她自然明白这样的一场情感危机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多情男子心智的打击会有如何巨大,所以她虽然因为怕女儿伤心而不敢诉诸于口,却已经对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渺茫未来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跟随轩辕胜回到阈瑶之后,终日悬念,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每日虔诚地祈祷上苍,保佑自己心爱的女儿的感情之路能够峰回路转,最终与心上人比翼同心,携手百年。
此时她看到女儿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凉,知道这一对小儿女之间必是出现了什么难以挽回的纷争。她不想加重女儿的伤心,当下强忍着心酸,俯身抱住她那微微颤动的瘦削娇躯,一边在她那如云般的长发上轻轻抚摸,一边柔声细语,好言劝慰。
公主伤心许久,终于在母亲的安抚之下渐渐收声,静下了心来。素黛轻轻拉着女儿站起身来,无语地拉着她回转寝宫,细问分别以来女儿的经历。
公主此时已经心潮渐平,与王妃一起并排坐在软榻之上,斜靠着母亲的肩膀,把他们离开之后,自己与太子之间所经历的那些分分合合之事一一娓娓道来。虽说此时的公主也已经初入道门,但终究是女子心性,当说到太子留书出走,决意舍弃红尘而入山修道之时,仍然是惹起一阵莫名的心酸,美眸落泪。
母女二人絮絮叨叨,一直说到公主跨凤追赶,在汉水之畔与太子定下了再世之约,自己也决意踏出红尘,与太子一起出家修道,欲求永世相守之时,素黛顿时大惊失色。
要知道在那样的一个号称半人半神的蛮荒年代,虽说神异之事在所多有,那素黛自己的丈夫轩辕胜也是轩辕黄帝公孙氏后人,本身便是半神之身,但在素黛这样的一般俗世之人眼中看来,这出家往往就意味着与家人的永别。所谓出家而无家,求道即意味着人界肉身的死亡。且不管这出家之后的亲人最后是否真的便能够得到自身所求,那种世人所梦寐以求却又总是虚无缥缈的永生是否真的存在,但以俗世之人看来,一个人一旦出家,那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素黛此时已过中年,虽然跟随着轩辕胜在这阈瑶王宫之中享尽了人间富贵,但她蹉跎半生,却也只有枫依这一点骨血。当此之时,可以说枫依便是她后半世除去轩辕胜之外唯一的精神寄托,每当看到女儿那袅娜的身影,自己的青春岁月便会在脑海里若隐若现,使她总会感到一种重生一般的喜悦。女儿每一天的成长,女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喜怒哀乐,无一处不渗透着自己的影子。她知道,随着自己一天天老去,自己的女儿也正在一天天长大,在她的潜意识里面,自己的灵魂仿佛正在一天天地从原来所驻守的这具躯壳之中缓慢移植,注入到女儿那充满活力的青春躯体之内。仿佛只要女儿留在身边,自己便永远不会真正老去,更不会死亡一般。这样的一种感觉在她心里根植已久,早已生根发芽、根深蒂固。所以此时一旦听到自己心爱的女儿居然要舍自己而去出家修行,从此离开自己,踏上那条注定的不归之路,心里又如何舍得?但她也知道女儿倔强的性格,并且此时她正在伤心之时,所以素黛也不想拂她之意,更不忍苛责,只是婉言劝慰,想等她真正平静下来之后,再作打算。
公主在这数月之间经历了无数常人所难以忍受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磨难,早已疲惫至极,此时一旦情感得以宣泄出来,心神放松,居然依靠在母亲身上沉沉睡去。
素黛轻轻地将女儿放到软榻之上,为她盖上兽皮,然后满面怜爱地看着女儿那恬静的睡容站立许久,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寝宫,来寻轩辕胜。
当天晚上,轩辕胜处理完了一天的事务之后,走出议事大厅,却正好看见自己的爱妃素黛正在门前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不安。轩辕胜心中奇怪,连忙上前揽住爱妃的娇躯,柔声问道:“爱妃,今日女儿回宫,你应该高兴才是,怎地却显得这般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方才本王还在想,今天你的宝贝女儿回宫,你们母女许久未见,定会抵足而眠,终夜叙话,本王怕是要孤枕难眠了!但此时见你在此相侯,必是舍不得本王的温存,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素黛听了,俏脸一红,抬头狠狠地白了丈夫一眼,嗔道:“大王,咱们都已经这般年纪了,你又国事繁忙,怎地还是这样没个正经?!再说你后宫佳丽多多,就算我这里不留,你又何曾有一夜空度?哼!”
轩辕胜见她轻嗔薄怒,风情万种,不由得心中一荡,俯首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爱妃不要生气,本王只是见你方才心事重重,所以才故意逗你开心罢了。女儿刚刚回来,你不在寝宫陪伴,却来此处作甚?” 巅峰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