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这里气候闷湿,多山,总是觉得风刮不净滇西上空的云。
这里没有宛西那样一望无际的平坦,没有风能吹出清爽的感觉,也不像江南,晕着水汽,但是不叫人烦闷。
这里的天空永远像是不曾彻底的蔚蓝过,至少在程子唐二十年的生活里,是这样的。
他从小就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年纪小小天生一副老成模样,在他父亲和夫子眼里,他非常的优秀,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湘王,可他在他母亲眼里,就是呆板无趣,甚至一度还觉得这不是她亲生的。
他喜欢看书,平日里最喜欢的事就是在书房里看书,很少出门,也从没做过任何逾矩出格的事,就算是小时候,他也没有跟人打过架翘过课,他就在一个教科书般的自律教条下,成长为一个很严肃很正经又低调的湘王。
他是个没有缺点,没有特殊癖好,也同样,没什么乐趣的家伙。
至少,他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值得笑的事。
人生二十年,过得波澜无惊,稳得已经可以称为老狗老僧了。
甚至,他都觉得自己可能,看破了红尘,可以去追寻更高层次的乐趣。
拒绝低俗乐趣。
直到今天,这个无比正经让人敬畏的湘王殿下,第一次被人砸倒,还是一屁股砸下来,角度刁钻,带着惯性,落地的时候,陆幼清稳住了身形,一屁股坐在程子唐胸口。
这在他正经得没有一点污点的人生里,无疑是一个和自己严肃人生格格不入的事。
“抱歉!”
陆幼清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了,她这么正经的人也没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但是,她也没脸红,毕竟,意外这种事,千奇百怪。
陆幼清起来后伸手去拉他,程子唐板着一张脸仰面看着面前一身男装的家伙。
他看到医帐外面的天空久违是个剔透的蓝色,目光落到那个家伙的平静的眼里,很平静,像湖一样平静,平和的背后,是掩不住的轻狂。
他视线又落到了那个家伙递来的手上。
白净细嫩的小手。
程子唐脸一黑,异常的黑,他拒绝了她的手,然后在侍从的搀扶下立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闪着腰。
他站起来时,七八把大刀便是横在陆幼清脖子上,程子唐的亲卫拿刀指着她,就等着他们主上一声令下,便是把这个亵渎他们主上的家伙给就地解决掉。
陆幼清不怕,就是很不喜欢被别人拿刀架着,有士兵去踢她的后膝,让她跪下,陆幼清动了,脖子上横着七八把刀也动了起来,她身形像蛇一样灵敏,空手夺刃,一脚一个先把这群家伙踢下场,然后两手握着七八把长刀,当着一众人的面,哗啦一声全丢了下来。
“抱歉,我不喜欢被人拿刀架着。”陆幼清站得笔直,很平静的看着一身墨蓝色锦衣的程子唐。
程子唐的眉头皱了,板着的黑脸一皱眉,更严肃了。
“主上!这事是误会!”刘安赶紧带着还能站起来的弟兄跪到了程子唐面前。
“什么误会!刘安你勾结外人袭营,现在又伤害主上!你其心可诛!每条罪名都是罪该万死!”李富贵赶紧叫嚣起来,给刘安扣高帽子。
“李富贵,你没屁眼的东西!整天泼脏水诬赖人,今天的事还不是你挑起来的!”刘安三句话离不了脏话。
“你带女人来军营是不是事实!你带来的这个人动手打人是不是事实!伤害主上是不是事实!”
“够了!”程子唐听得脸色一沉,冷声道,两个大汉瞬间就老实了。
他目光又落到一身轻狂的陆幼清身上,“你是谁?”
“幼鹰军的,军医。”陆幼清轻声道,不卑不亢。
“幼鹰军?”程子唐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大云几时还有这么个军营?
“主上!就是季家小姐组建的女子军!”刘安现在也不管会不会丢人的事了,人好歹是他请来的,可别把这姑奶奶拽下场。
听得刘安的话,程子唐了然的点点头,他记得这个事,季太守给他报备过,当时说这事的时候,还想请他给季莺莺施压,让她别搞了,不过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大家小姐组建的女子军队,算不得什么大事,虽然在他严谨教条的观念里,这就是一个笑话的一样的存在罢了。
他听得出季太守其实还是心疼保护他女儿,一个掀不起波澜的女子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你是女人?”程子唐上下看了陆幼清一眼,一身男装,眉清目秀,她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很软,怕也是个女人。
“是。”
程子唐的脸更黑了,严肃道,“胡闹!”
老夫子般的严厉。
陆幼清这是被教训了?
长这么大,连她老爸都没用这种语气教训过她,哪怕是赵闻之那个唠叨鬼,每次教化她的时候都是头疼的谆谆善诱,生怕把她惹毛了,这是只老虎啊!
陆幼清眉头微微一蹙,正面对上这个黑脸的家伙,不卑不亢的道着歉,“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道着歉,陆哥也很狂,至少在这群人眼里是这样的。
“主上!”刘安赶紧站出来给陆幼清说话,人好歹是他带进来的,把这姑奶奶拖下水他还要不要脸了,“这事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坏了规矩,让您受伤,这个姑,陆姑娘也是来帮我的给我弟弟治伤的,后来看我不敌才出手助我,所有的事都跟她无关,主上要罚就罚我!还请主上不要迁怒陆姑娘!”
“主上!”李富贵又跳了出来,“这死丫头伤我们事小,可她伤了您,千刀万剐都不够!”
“李富贵!你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你还是不是男人!”刘安又炸了起来,当着湘王的面要跟他吵起来。
“都闭嘴!”
程子唐被这群家伙吵得头疼,这群家伙还都是他爹一手提拔上来的,滇西没什么战事,军营里本来就是错综复杂派系多,他爹的制衡玩得好,从来没一家独大,他制衡也玩的不错,就是不愿意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把所有动手的人都带下去,杖二十!”
“是!”
他目光又落到一身笔挺的陆幼清身上,“你跟本王过来。” 最强女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