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禹离开茶馆的时候，雨势渐渐变大，他失魂落魄走出来，茶馆的伙计好心要给他伞他都仿佛没听见，就这样没了灵魂的傀儡人一般走进了雨里。

　　他这样湿淋淋回到家中，消息就已经报到了程夫人那边。

　　程夫人急匆匆带着人过来，看到儿子全身都湿透了，最要紧的是面色苍白，眼神呆滞，话也不会说了，自己站在他面前，他就好像看不见了一样。

　　程夫人的眼泪刷拉一下就下来了。

　　心慌意乱，叫人去准备热水伺候程禹沐浴更衣，让厨房熬姜汤。一面又把跟程禹的小厮叫了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问话之前先把那小厮责骂了一通。

　　小厮也觉得冤枉，“夫人，我寸步不离跟着少爷呢，我明明拿了伞给公子挡着，可是公子把伞夺了就扔到地上，还要踩个稀巴烂……

　　“如此这般一连踩坏了十把伞！奴才又有什么办法！”

　　程夫人压下心头的怒火询问程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厮不敢隐瞒，把他和柳菲阳会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贱人！”程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还要我儿做到什么地步！”

　　不过是个腿上还沾着泥巴的农家女罢了，怎么就敢这么糟践儿子的一番真心！

　　小厮和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程夫人发了一通脾气，听说儿子洗完澡了，忙带着人赶了过去。

　　程禹傻愣愣坐着，有人过来给他穿衣，他就抬胳膊，有人梳头他就坐着不动。

　　可是姜汤送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张嘴。

　　程夫人眼眶一红，嘴唇颤动，叫了一声“我的儿”，眼泪就下来了。

　　她快步走过去，从丫鬟手上接过姜汤，亲自给儿子喂。

　　但程禹牙关紧咬，嘴唇紧抿，姜汤是一滴都喂不进去！

　　程夫人心疼的语不成句。

　　最后还是伺候她的婆子给出了个主意：捏住鼻子灌。

　　程夫人不忍看，别过头去，让丫鬟们给喂完了一碗姜汤。

　　可程禹身上一片冰冷，一滴汗都没出，时间不大就开始发烧，人却还是傻愣愣的，一动都不动。

　　程夫人亲自扶着他躺下，派人去请郎中。

　　郎中给开了退热驱寒的方子，可是到了半夜，烧得却更厉害了，程夫人只得又去请了道婆过来做法。

　　但程禹自始至终一直都是睁着眼，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神情呆滞。

　　程夫人实在忍不住心头的酸涩，哭出声来：“我去求那小贱人，请她放过我儿子！”

　　一边说着就要往外走。

　　程知府正好回到家中，听说儿子病了，夫人一直在守着，便匆匆过来看，夫妻俩差点撞个满怀。

　　一看到一向坚强的夫人眼睛都哭肿了，程知府也急了，“怎么，儿子病得很严重？”

　　“你去瞧瞧吧！”程夫人哭道，“只怕来晚了都见不到人了！”

　　程知府皱皱眉，看到急得火上房的夫人又不忍心责备，忙快步进去，等他看到儿子的情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忙追问左右服侍的人是怎么回事。

　　等程知府了解了来龙去脉，来到外间的时候就看到程夫人还在掩面哭泣，忙过去劝道：“夫人，现在哭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想想法子要紧。”

　　他其实有些恨儿子不争气，为个女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再怎么不争气也是亲儿子，不能放弃呀！

　　程夫人跺着脚哭道：“能有什么法子？我豁出去这张脸不要，去请那小贱人来就是了！”

　　程知府眼中寒光闪烁，“夫人，不可。若是真的让那小贱人登堂入室了，禹儿只怕前程尽毁啊！”

　　程夫人忘了哭，“老爷……”

　　程知府沉吟半晌，转身走进屋子里去，在程禹耳边说道：“禹儿，柳菲阳柳姑娘来看你了。”

　　“啊？”程禹豁然坐起，叫道，“柳姑娘在哪里？”

　　程知府又气又怒，面上却还要带着微笑，“禹儿，你也不想让柳姑娘看到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吧？”

　　程禹慌忙整理衣服就要下地，“是，父亲大人说的是。”

　　程知府轻咳一声，“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谁家的正经姑娘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程禹看了看屋子里点着的蜡烛，侧耳听了听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是我忽略了。”

　　“清醒了？”程知府冷笑道，“你看你这点出息！”

　　程禹长叹一声，闭口不言。

　　程知府冷冷说道：“我若是那位柳姑娘，看到你这般模样，也要退避三舍了！”

　　程禹低低说道：“父亲，这世上情字最苦，之前我不以为然，但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前人诚不我欺。”

　　程知府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他读了那么书，合着圣贤书一本都没往心里去，就记住了几首儿女情长的破诗？！

　　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往下压了压，“禹儿，你心中所想，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也要明白一点，以柳姑娘的出身，是不可能做你的正妻的。”

　　程禹皱眉，“父亲也有这么严重的门第之见？”

　　“非也，”程知府摇了摇头，“是咱们程家有祖训，程门之妇，不可出自白丁，否则不入族谱。

　　“你也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子孙后代是无族之人吧？”

　　程禹真的听进去了，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程知府趁热打铁，“虽然世人总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这世上又有几对夫妻不是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

　　“你有红颜知己，父亲并不反对。你只要能保证和正妻相敬如宾便可，那红颜知己，是做妾室也好，还是做外室也罢都随你。

　　“若是那女子心里真的有你，我相信，她也不会计较名分的。

　　“而父亲也可以向你许诺，将来柳姑娘生下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在族谱上记作嫡子女。你看如何？”

　　程夫人已经止住了哭泣，此时也走进来打帮腔：“你父亲说得对，你若是想要与她朝夕相对，便抬进府里来，若是心疼她，不想让她在嫡妻面前立规矩，养在外头也没问题。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只要情比金坚，又何必在乎名分？” 随身农场：皇家小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