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留在御医堂身边陪伴万玉瑶固然不真,可也不见得有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忽然有条人影,从墙身窜入御医堂中,引起了她的注意。
玉瑶对墨清信以为真,全不隐瞒地对她倾露一切,包括她 如烟,阿弥之前的关系。两人在小房间内攀谈,话语浓处,万玉瑶还用手搭着住墨清的手背:“墨清姑娘,不知道你们金风玉露堂的弟子,在闲常时节会不会像你我一样说些心里话?”
墨清此刻心焦如炽,她两眉紧锁,还在想着翻墙而入的那道人影。敷衍了句:“也会有吧……”
便从椅子上起身,万玉瑶不知墨清心里盘算些什么,只是很疑惑地看着她,也随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搭手于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墨清被她突如其来这么一问,顿时愣住,她怕玉瑶猜测出什么情由,脸上神色一下变为浅笑。道:“哦,我一个客人,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赶路多时,有些思乡之苦罢了。”
玉瑶笑了笑:“姑娘你不要怪玉瑶多嘴,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要出去都没有办法,家父清规甚严,好几次我提出要去白云观和耶律府,爹就是一百个不答应。”
墨清干笑了道:“也难怪的,老堂主担心你的安危,毕竟你在医堂里长大,自然不放心,若是你会武功的话……”
说到这里,墨清突然停住了,她生怕玉瑶的纠缠,就不再说话。万玉瑶果然一点就通:“墨清姑娘,你教我武功可好?”
墨清心中懊悔。只好道:“好吧,不过得有机会才行,我也不能保证是否能够教会你,只能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
“这不要紧,只要你肯教我就好。”
一席话说到天黑,果然是女子交心不嫌晚,妯娌清谈只恨迟。两人都是女子,话语从白日说到昏黑都不知疲累,直到深宵,京城内响起了一更之声。
墨清吃过了饭,府内的医官们都各自返回卧室休息了,万玉瑶刚从澡室内出来,正想着和墨清接着说没有说完的话,她用毛巾擦了擦后颈上的温水,伸手一推卧室门,却只见卧室内整理好的床褥依旧如同往常,叠放得整整齐齐,烛台上还没点起。却不见墨清的身影。
“嗖”身后一道黑影掠过,玉瑶急得回头。
门外的庭院除了冷撒的月色,别无其他。
“也许是我看错了?刚才不是有一道黑影掠过么?”玉瑶自言自语道。
“罢了,还是先休息吧,墨清姑娘想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待会她会回来的。”
想是这么想,说实话,玉瑶的心里也真是没底,这么晚的天,墨清一个女子,会到哪里去了呢?
京城树林一角,墨清步履沉重地踏着一地黄叶,这里正是容一奇和施云彪起初说话的地方,地名不详,只是某人故意设下这处僻静的地方,平日里用来笑谈声乐。夜,多了一份落寞,显然现在不是吟诗作对的时候。
人影从树梢后闪了出来。
那人戴着一张狼容面具,看不清他的相貌。
他突然开口:“墨清,好久不见。”
墨清没有回头,眼皮略微朝后一探:“狡狼,深更半夜,你潜入御医堂内,不只是要到里间寻医问药吧?”
狡狼嘴角冷笑。
他负手在后:“墨清,别忘了,你是帮内的人,你的命,也是帮主救的,我要提醒你,不要多做好心,去帮一个素不关己的人。”
墨清冷冰冰答道:“我做事,不用你来提醒,你还是照料好北贯州的事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帮主定不饶你!”
狡狼面具中露出那双眼睛迸射出一丝怒火的目光。他那双背在身后的手掌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用手指捏动着每一条筋骨:“可恶!这件事我就连毒蜂都没有交待,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狡狼,你这个人就是太过自信,凡事亲力亲为,不像其他人,这会害了你的。”
狡狼的计划被她一言猜中,牙齿咬得格格只响:“墨清。别以为帮主宠信你,你就可以任意妄为,我好歹也是个帮内的五毒之一!”
墨清没有理会他,摆着步子就朝前走去,走了几步,狡狼在身后提醒道:“不用去了,今晚左房龙和张久褚不会进城。”
这一句犹如闷天之雷。顿时使墨清的脚步停住,她楞楞地回身望着狡狼那双冰冷的眼睛。
狡狼是个老辣的人,他一眼就猜透了墨清此次来京城的想法。
“你先是借机来京城,说是要调查耶律府信使的事,其实说来,也不怎么重要,因为不管如何,你都要会跟仇堂主禀报一定要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你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来这里,就是收到了毒蜂对你说的情报,左房龙和张久褚会返回京城报信,对吧?”
墨清一颤。
“然后将所得的情报汇于囊中,再向帮主禀报关于左房龙的事,只有这样,你在帮主面前才能邀功,地位才能比五毒更高。我说的对吧?墨清?”
墨清又是惊惧又是惶恐,粗汗紧紧地沿着发鬓滑落。
“只要你不败坏北贯州的事,我也会对此熟视无睹,掂量吧,墨清。”
狡狼一个迅步飞走了,墨清甩了袖子表示不满,口中念叨:“可恶!我这次来就是避免五毒知道,没想被狡狼知情!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改变原本的套路,从第二条乙计划入手,握住狡狼的死穴。”
白虎堂前,冷光照在堂前,一根利箭射了进来,天黑把守的刑捕司亲随们都看见了草坪里没入泥土的半截箭身,连忙冲了进去,只见箭身上绑着一条白布细绢。刚刚看着箭头射进府内仍心有余悸的亲随们,此时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不多时,那根箭身就被送进了白虎堂的案桌上。
歌辰看着白绢上的内容:“北贯州刑狱里正伺机安排一件案子,请大人万般留意。”
歌辰看完了信,问在堂前拱手的亲随:“这箭头到底是何人发射进来?”
亲随回答:“不清楚,京城即刻已宵禁,百姓皆不能走动,很难断定是谁送书信进来。”
“嗯,你先出去吧。”歌辰听了,不冷不淡地道了一句,让亲随先退下。
门外多了两条慢慢走进来的人影。
歌辰遂即将白绢紧握在手中,腾一下从案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隔着微微弱弱的烛光,他逐渐看清了那两个人的面孔。一个是左房龙,一个是张久褚。
他大惊:“没想到是你们!”
张久褚想要开口,左房龙却已经忍不住,他一头乱发,萎靡不堪,抱拳道:“还是先说鸣涧谷所发生的事吧。”
从他在江湖东躲西藏,刑捕司押送到双桥村说起,再到有不明之刺客放火杀人,左房龙的声调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落点很重。
歌辰仔细地听房龙讲完,眉头皱了起来。只道:“从前几次的事例来看,那帮杀手都想把你逼上绝路,可他们却在最后一步没有杀你,经过多日的搜集证据,我可以断定——他们就是想借朝廷的手除掉你。”
张久褚站在一旁,脸色渐变成阴暗。
左房龙听后向着歌辰赔罪,道:“我实在迫不得已,一次又一次心惊胆跳地逃过刺客追杀,却一次又一次地连累自己身边的人,房龙心里很难受,歌辰大人,在下也是个铮铮汉子,今皇上让我一死,可了结龙府之案,我死而无憾!”
说完,连奔过去,想要夺张久褚眼见的那把剑,张久褚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呆若木鸡。房龙握剑在手,横放在脖颈:“大人,来生再见了!”
歌辰将手中白绢握卷成球,贯以掌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朝着房龙手腕上一打,左房龙掌心被白绢打得疏麻,剑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乒里乓朗”的铁器声。
“这……这是什么回事?”
一直愣住的张久褚这时才从口中迸出几个字来。
“房龙,你不能死,你没听我说吗?只要你一死,就中了幕神秘人的奸计!有关龙府的真相就永远不可能被破解。”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