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久褚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听到了一种极浅的声音。
那是人为踩踏在灌木积水中发出的声响。
张久褚机警地将手上的火把扔进山谷,“沙”地一声,山谷浑浊的烈焰立马将火把上的光辉吞灭,火焰只是支撑了一阵,被寒风吹熄了,四周让人揣揣不安的宁静。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伏低身子,躲在灌木丛内静静观望,果不其然,一个,两个,第三个最终排列成一队人马。忍风那双眼闪烁着,丝毫不肯放过目睹的线索。
最终那列人马向着一个密林走去,晚间升起的浓雾最终还是覆盖了他们。
张久褚,声音压得很浅,道:“他们这么晚来云天山北山荒麓有什么意图?”
忍风摇了摇头:“他们这么多人,动机不明,可是贸然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有什么好的征兆。”
张久褚沉稳地点点头,目光朝着山谷对面的灌木丛直接眺望,夜鸮怪鸣,他用手扶着唇上的短须,有几次都欲言又止。
这时,那道神秘的黑影又窜了出来,他只露出一双反射寒光的的眼睛,从树林之后张头张脑,很快就被埋伏在草丛里的忍风,张久褚两人看到。
张久褚大汗淋漓,忍风生怕自己的气息声会惊走其人,于是低掩着双唇。
那道人影十分恐怖,他全身漆黑,鬓发不露,那双眼睛咄咄逼人般绽现出冰冷的锐光,双脚似乎是无声的,一下就跳进了树林中。
那对目光,让张久褚和忍风两人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额……”忍风隔了良久,脑中还是对那个身影挥之不去。
张久褚用袍袖擦了擦汗珠:“好吧,我们回府再说……回府再说。”
话中隐藏着某些惊惧,悚意或是迷茫的神色,说不上的微表情始终无法判断张久褚内心所想。
他们蹑手蹑脚地绕过藤蔓,忍风望着后面的山谷,犹豫着步伐没有向前。
“怎么了?”张久褚现在已经冷汗直冒,可他还是强忍着装成无事一般,略略问了句。
忍风还定在原地无法动身,他脚下地那双腿就如同被钉死在地上。
“忍风?哎!”张久褚早已忍不住心头的颤意,对忍风高喊了一句。
忍风回过头:“张大人,我觉得那里存在着一个秘密地方。”
张久褚不想久留于此,他两眼打量着四周的动静,只见碎叶沙响,依稀可以听见林中的莫名声音,这股声音说不上是风响,还是某种东西。
“走吧,我们明日再来吧~”张久褚冒汗地掌心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忍风答道:“好吧,也只好这样了。”
薛府,张久褚进了府邸第一个念头不是坐下,而是快速点起蜡烛,把整座黑暗的靜室照得通亮。
直到看见耀眼的烛焰,他才长吐了一口气。
旁边放着刚才他没有吃完的干果,为了压制心中剩余的慌乱,他将干果一股脑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今晚的事,实在是太离奇了,尤其是那个从昏暗的树林内走出来的黑衣人,那对目光他就深深印在脑海。
稍稍闭目振作之后,张久褚将桌上原有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胡乱咽了口茶汁,几点零星的茶渣顺着汁水流进喉咙,他也全不在意。
直到还有温度的热茶驱散了寒意,他才又拿起一个空杯来,给忍风也倒了一杯茶,拿起来交给忍风,忍风则婉笑回意。
忍风端过那杯茶汁,眼前看着披着黑云的圆月,饮了一口,对张久褚道:“明天记得一定要去那个地方。”
张久褚吓了一跳,眉头一抬:“怎么?忍风公子你还想着这件事?”
“难不成?”忍风眼眸如镜面般回问。
张久褚为难道:“我看还是不要了,要知道刚才那一幕我实在是吓坏了。”
“哦?”忍风打起笑意。
他也接着补充道:“难道你认为那个人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个人跟鬼一样吗?”说到这里,张久褚刚才扶刀的手则合拢另一只手掌,不由得紧张揉拢。
“你怕鬼?”忍风直接反问。
“当,当然不是,可是这个……姑且算[人]的东西,月黑风高出现在林中,你不觉得恐惧吗?”张久褚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明摆着就不想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远处点起星烛的宫灯映照着浮光,折射到檐前瓦上,一只停留在瓦砾旁的黑鸟挣脱翅膀,飞向乌云藏身。
忍风笑着说:“说起来,我也是心有余悸的,可是我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久褚眉角交叉道:“忍风公子,若是你想再去那个鬼地方,可以……不过应该叫上施云彪还有,总而言之我们两个就不行。”
忍风笑了:“我和你想得不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去也可以,我答应你,也不管你什么目的,且快到午时再去,那时阳气重。”
忍风笑道:“好,没想到张大人堂堂汉子,居然会怕鬼来。”
“还有,你可不许说出去。”
“嗯。”
忍风点头应道,眼眸始终朝着夜空窥测。
黑鸟落在了一棵青松下,忽然脚步响动起来,鸟惊叫着飞走,一个人影戴着斗笠,背上挎着包裹,迎面前来是一座山字形民居,青松就在民居当中,两旁则是围绕着回廊而建的耳房。
其中一间耳房,从它的窗板微微透露光芒,那人凛然一笑,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停住了,颊边的笑意退了下去。
他脚下地步伐走进回廊,那座透着光的耳房,然后将推门一开,一个人倒在四方桌上。
他蹑手蹑脚地吹灭了桌上的烛台,摇了摇那人的后背。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