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鼓响,大船入港,仇万忠带着虎威兵士走下舢板,他仗剑在前,威风凛凛,樊敏走向前来,躬身对仇万忠道:“下官见过将军。”
仇万忠也不客气,略一点头,“哼”了一声之后,樊敏毕恭毕敬地对他道:“下官在此恭候船队多时,将军身兼重任,一路辛苦,某已在县衙为将军设定酒宴,接风洗尘不在话下。”
没想到仇万忠听完,还是刚才那副冷淡的表情,仅仅是说:“樊大人,天子让我率虎威营保护船队,也是为了百姓能够早日平复水患,大人如此设宴款待本将,本将若是接受,怎能对得起这帮风餐露宿的灾民?”
樊敏一时语噎,擦了擦冷汗,换了个口吻道:“将军不必见怪,不过是平常小宴,和百姓家常无别,请将军莫要辜负下官一番心意!”
仇万忠身后的一名副将道:“将军,圣上让我等来援助北海,一切还须由樊大人配合才是。”
仇万忠遂答应了此事,对那名副将道:“让民夫卸下木材石料,即日按班就部,修缮灾民淹毁村落。”
副将一点头,回了句:“遵命。”然后招呼民夫将大批官船上的木材卸下,包括木料,石板,还有粮食钱财等物。
北海郡府,共分三进,分主院,堂府,后厢等格局,有卫军分守各处厢室,以为严谨。东边为执事府,北边为太守府,唯独是西边一处,则为眺望远方边塞的点将台,宴席就设在山下点将台前,当时朔风正烈,州官们只能逆风而立,身躯颤抖。一连等了多时,樊敏才带着仇万忠等虎威卫军到来,这帮官员才稍稍有些喜悦之色。
点将台前静插鸾旗,遥树高帜,樊敏特地吩咐将点将台新设银柱金瓦,即使远远望去,都百般奢侈。
仇万忠对一列官员抱拳施礼,樊敏则分别介绍:“这是郡上的仓储主薄,这是库银主薄,这是田税主薄……”一行介绍完毕,樊敏带着仇万忠来到最后一宴,位于点将台的最后一端,仇万忠道:“大人,这是何意?”
樊敏笑道:“将军,你身为朝廷重将,下官不过是州郡之臣,还请将军上到尊位。”
仇万忠哼了一声,重重地摇头。他道:“大人啊,若是你能将这般常规礼仪用于实处,天子定必龙颜大悦,如今水患不平,恕万忠不敢骄怠忘形,本将军身负重任,还是与郡上各官坐在一块吧。”
樊敏又是尴尬地道:“既然是这样,就由得将军愿意吧。”
宴席一连到未时方散,仇万忠不过是粗略地喝了数杯水酒,就着人去请当地的库银,仓储,田税等官员商量修缮事宜,樊敏不敢不遵,只好将半道郡令府让于仇万忠暂住,权做将军府邸。
霞光漫天,墨枝摇曳风中,四周的桌椅已经被府中仆人撤去,原先热闹的山峦一下变得有些冷清。山麓下的点将台,樊敏郡令愁眉不展,他负手在背,不断地长吁短叹,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各中理由,可他身边的执事苏宏台确是十分机要,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见此,便向前来道:“大人,仇万忠此人老谋深算,刚刚来到,便要全权管理北海之事,谅他一个三品将军,与大人不过是平起平坐,威风极大,甚至要凌驾于大人之上呀!”
樊敏眼眸一扬,收住视线,转身对苏执事道:“不许胡言乱语。”
苏宏台见他没有责怪自己,便知说中了郡令的想法,遂接着道:“大人,你想一下,他一介武夫,怎可托天子之令来此,说什么修缮房舍?而北海历年来,都有大水为患,从未听说过朝廷遣人修缮房舍,今日为何偏偏如此巧合?”
樊敏双目放光,转身对苏宏台道:“难道说北海宝箱的事,已经泄露出去了?”
苏执事点了点头,瞳孔微收:“不止这样!朝廷知道之后,恐怕大人先发制人,对其不利,所以让那仇万忠明为援助,实则夺权!”
樊敏两眼瞪圆,喝道:“他敢?!”
苏宏台继续补充说:“他怎么不敢?大人,你忘了?他可是天子敕封的虎威将军。”
樊郡令沉吟了一下,转身对苏宏台道:“苏执事,我们要早做准备了,否则大事不保。”
“大人的意思是?”苏宏台的双眼折射出一丝疑惑的光芒。
郡令府的后厢一角,为仇万忠和虎威将士暂时落榻的地方,当值深更,夜深人静。浓重的大雾从无边吹来,那是一栋三层的楼阁,仇万忠独自一人,在正堂前整理北海各处患情文册。
兵士们穿过府邸,从走廊的转角一直往正堂巡哨,外面的树木暗影葱葱笼笼,一道影子正狼视正堂的一举一动。
仇万忠将文册放下,看着身边的烛火,握着刀走了出去,兵士在他眼前走过,那道黑影生怕被人察觉,因此躲避在暗角的隐蔽处。
兵士们报更走过,看样子是去府后了,人影继续盯着,走廊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马回头,只见一个仆人端着茶盏,想要进入正堂,影子以极快的速度用手肘一打,仆人登时昏倒,那盏茶被影子接住。
仇万忠只是听到一种低声,并没有在意,遂打开门继续返回正堂,他双目困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叽呀”门一下打开了,他复睁开眼,“仆人”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他随手拿起一卷文册翻弄,“仆人”则说道:“大人,入夜困倦,容小的替大人沏一壶茶汤醒神。”
他抬起眼道:“放下就是。”
“仆人”将茶盏放在桌上,立在一旁。仇万忠拿起茶杯,正欲饮下,却看见一旁的“仆人”,遂道:“先出去吧,有吩咐再来传你。”
“仆人”点了一下头:“大人,这天气冷,茶汤还请快点喝。”
仇万忠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仆人”退出正堂,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仇万忠。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