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又扶阶再拜,看着细雨落下,观内正好敲响午时牌钟,百姓上山叩拜过了两个时辰,已表达对伽衣娘娘的诚心意足。
按照礼规,中午白云观内道人会赠施斋饭,给前来祈祷的香客食用,所以天不亮的时,白云殿后厨就开始生火造饭,负责膳食的师兄符安到场帮忙,刚到了午时,饭菜都乘好了再木碗里,就等着分予上山的老幼百姓。
乍一看这膳食不过是木棉花熬制的清汤泡饭,滋味倒不怎么样,可一场心意,总不能过多讲究,村民顶雾而来,诚心叩拜了两个时辰,有碗汤饭入口也算上好。
饭菜准备好了,由弟子们用托盘乘着,送到每个香客手上,阿弥听禀吩咐,先去分饭,迎步上了白云楼的台阶,从后厨递出的托盘依次下送,不一会儿,就将煮好的木棉泡饭送至每人手中。
蘸衣大会人多,观内的殿堂坐不下这么多,村民也没有什么意见,拾起木碗走到山路两旁坐着食用,静听山中禅音,看着滴滴细雨,消不了三壶茶煮开的时间,就已经食用完毕。
阿弥和一帮道人忙碌完了,香客用膳结束,她们却连水都没来得上喝一口,又要分作三拨,一拨收拾燃香落下的烟土,一拨前往山脚迎送香客下山,还有一拨则如同平常,值守各处山路,避免不测。
至于整理香客吃完的木碗木筷,不用太多的弟子,只需要几个女眷提着木桶前去收拾就好,那帮村民也是信道积福的好人,会自觉将吃完的木碗木筷放到木桶当中,再拿去后厨清洗。
阿弥作为观中为数不多的女眷,自然而然地就和一帮道娥信姊领了责任,打算沿路下山收拾用膳过后的餐具,她们携着木桶一边说笑,一边打趣地向山道走去,脚步还不曾走出楼外,这时换了值守的符安师兄匆忙奔来,大汗淋漓,慌慌张张地对着正要下山的女眷道:“不好了!那帮香客吃了饭菜之后,莫名昏倒了!”
先听到此话的阿弥大惊,手上木桶“啪”一下摔在地上,连她身后听觉此言的几个女眷都一时惊慌失措,有一个胆大的急忙奔入白云殿要去告诉值守长老;阿弥怔然说:“怎么会这样!?”
符安顾不上擦去额头上诨落的汗珠,大声说:“阿弥,你去白云楼上请贞云大师,告诉他发生了此事,我要去请观内医者下山,看看他们有何办法医治百姓!”
语调说得急措,阿弥情知此事严重,她一时忘了对师兄告退,就飞步出殿,朝着山上的白云楼所去。
殿内一人隐隐冷笑,躲在帘后目睹了观内这幕,他忍着满腹阴损,激动的转着手指关节,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会向无辜的百姓下手?
阿弥不知道,她抱着狐疑,快步掠过长廊,正巧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来者脚步也是快速,分毫不停。一下就将心急如焚,没有顾得上看路的阿弥撞跌在地上。
“谁啊?”阿弥没好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好生地揉了揉摔疼的腰板,定眼看了看撞倒她的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忍风,小千。料想他们赶来一定有事,于是阿弥趁着空隙,忙问了句:“两位为什么赶来这里?”
忍风见阿弥走的匆忙,便知道她是有事,自己一时半会不能够说得明白,怕耽误了时间,连忙道:“阿弥姑娘,我在庭院等你,有些话现在说不清……”
阿弥急忙中抱了一下拳,当做答应,随即和两人擦身而过,三个人身影褪去,长廊覆盖着一种暗寐不分的色调,似乎很难看清这是阴天,还是大雨即来的前奏。
白云楼的阶板响声又起,贞云大师自从蘸衣大会结束之后,就没有下楼视察观内的情况。他仍停留在三层楼上打坐,虽然并不知情百姓无故晕倒的事,可第六感一下让他猛然开眼,眉间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
忽然这层脚步声自下而上的越来越近,更让他得知其中的端倪,不等来人上前,盘坐许久的双腿立马站起。
阿弥抢上三楼,一见到贞云大师,便慌忙说道:“上师,出了大事,前来赴会的百姓因为食用了观内的饭菜,导致晕倒。”
贞云大师一向平稳,听了此言不免头晕目眩,阿弥见到连忙近身握住上师的手臂,努力搀扶着他,大师摸了摸寒凉的额头,问:“饭菜是观内准备的,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当中原因查明了吗?是有人下毒?还是其他原因?”
阿弥背上铺汗,被贞云大师这么一问当场怔住,想了一会才说:“上师,这事我也是刚刚得知,符安师兄已经请观内的医者调查,具体原因……并不清楚。”
贞云大师眉头紧锁,才站稳脚步,身旁的阿弥陷入沉思。一时想起忍风和小千对自己在长廊说的约定,让其在庭院等候,或许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搀扶着贞云大师的掌心一松,让上师从中看出了破绽:
“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线索?这里没有其他的外人,你可以说。”
阿弥眼神一回,看着贞云大师,欲言不言。贞云大师无奈说道:“好吧,你扶着我下楼,我们先去白云殿看看情况。”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本来贞云观的五位长老也是应该齐聚在殿内商量对策的,不过因为被牵连的香客众多,他们也和其他弟子一样,加入到了救人的队伍中。
来来往往的道观医者开始下山,诊视因食用饭菜晕倒的百姓,打眼一看,事态确实如符安所说不容小觑。轻者晕倒,重者脸色苍白,四肢冰冷,只能倒在山路上面无表情地睁眼看人,如同死尸一般,十分可怖。
阿弥携着大师而来,贞云大师一见这种场景,急忙传唤五位当值长老。魏,宫,秋水,连同其余两位长老听得上师之令,匆身离了医者,走到殿内,贞云大师背对众人,阿弥则退在一旁伺立。
五位长老皆已来到,贞云大师撑着精神,压着焦急,淡淡地问:“查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百姓晕倒了吗?”
魏长老走上前,欠身一拜,说:“上师,依观内医者观察,确实是饭菜中毒所致,但具体是什么毒,却不能一时定论……”
贞云大师再也不能忍住,转过身子,紧张地看着五位长老。
“是谁,居然会向百姓下手?……”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