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小会儿,突然人喊马嘶的,小太监翘首一望,知道是重要人物到了。他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姑娘叫银杏顿珠的也在这伙人里头,她仍旧骑着她那匹十分雄壮的灰叫驴。
大帅雷旭彬首先发话,他说:
“弟兄们,匈奴王作乱,犯我大好河山,残杀无辜,屠炭生灵,扰民误国,为祸河西。我等兄弟被逼无奈,忍无可忍,遂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据报,我天朝大军已经兵发打柴沟,为配合官军作战,我们即日就要出发,渡过黑水河,深入匈奴老巢。
大战在即,行前我们要做一番准备工作,必须选一名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的将军充作前队。经这几天的务色、筛选、朋友介绍等等,帐前已汇聚了不少各路英才,今天开始比武选贤。
不管出身贵贱,不管长相丑俊,不管他是哪一个民族,年龄大小、婚姻与否、是男是女,只要他打败所的对手,就是我大军第一条好汉!王侯本无种,男儿自当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不过本大帅话说在前头,比武就是比武,点到为止,不可伤了性命。好了,现在比武开始,哪一位先上?”
大帅雷旭彬话音刚落,就有一人打马上前,来到圈子中间。只见这人骑一匹绛黄色的战马,手执一杆虎头杵。
翻穿着皮袄,坦胸露怀,头大身长,面紫肤黑,发乱如麻,声似巨雷,更显得威风凛凛,气宇不凡。小太监举目一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和他们同路、并邀他们来看热闹的那个德格尔才让。
小太监暗暗奇怪,昨日并未见他有什么武器带在身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不伦不类的木榔头?虎头杵者,说白了就是一把放大了的捣蒜锤儿,杵头上大约是天然的树根制成,貌似一只呲牙咧嘴的虎头,因而成名。
历史上用杵的人不多,用虎头杵的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它毕竟是一件木制品,除非猛砸狠击,否则不易将敌手置于死地。
德格尔绕场三周,然后拢住马缰,大咧咧往场子中间一站,翻了翻白眼仁儿,撇了撇嘴,胳肘窝夹住他的大号捣蒜锤儿,两手抱拳,往四周逐个揖了一揖,开口道:“噢呀,各位见笑了!小子德格尔才让,受朋友之托,前来取先锋之职。
大家退后一步,这个官儿铁定是我的了,谁争也争不去,争了也没用,不如作个人情,让于我算球了。”
武场上的德格尔和昨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位,完全变了一个样。看来在功名利禄面前,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尤其是那些见利忘义、嫉贤妒能的男人更是如此。不过,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小人而已,算不上恶人。
要说这位德格尔也确是有些本事,上来几个争先锋的都被他用虎头杵打落马下。看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副帅丹增代主帅行令,道:“上午就是这样了,中午吃了饭,大家稍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比。如果到了晚上再无人能胜德格尔,这先锋大印可就归他了!”
大家听罢一哄而散,各自用餐去了。小太监仨人,仍旧没人管没人问的。他们即便脸皮再厚,也不可能伸手去要饭吧?张发存和黄仁两个哭丧着脸,向小太监求计,小太监反而眯缝着眼睛笑道:“一半顿饭不吃也饿不死人,再等等吧!”
突然小太监想起他们的马匹不知情况怎样了?人可以坚持,马可不能受罪,如果也像他们一样饿上几天就无法上路了。他们三人纷纷到各处找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太监埋怨张发存、黄仁两人说:
“你们俩也是徒有虚名,右单于王那里一把剑、一包药都能找到,三匹大活马居然把你们难成这样子,还少侠呢?狗屁不是!”
张发存苦笑笑道:“大哥有所不知,这找和偷根本就不是一会事儿,况且又是在大白天,人声噪杂,到处是人,到处是马,你说我们该如何下手?”
小太监想想也是,大凡侠客行事都是晚间,这也是常识中的事,就说:
“算了算了,不找了。关键是德格尔那个王八蛋不够朋友,他一到这个地方就把咱兄弟全忘了,晚上想法找他算帐。”
张发存摇摇头说:“大哥你是不在江湖走动,不知世态炎凉啊!”
小太监不解,问道:“发存,此话怎讲?”
张发存胸有成竹地道:“德格尔下午如打了败仗,没准我们还可得见一面,如要是他真夺了先锋,我们永远也不会找到他的,这种人我在江湖上见过的多了。重色轻友,见利忘义,你没见昨天他在那个会唱歌的姑娘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多恶心。对朋友如何,你想想他不见我们这事你就明白了。他再忙,打发个人给我们送点吃的工夫该有吧?依我看呀,人说了,若要天助,先要自助,再要不想办法,我们可能就走不出这个大草滩,耽搁久了,让人抓了奸细的可能都有。”
“你说我们该咋办才好?”
“下午去武场争先锋!”张发存言之凿凿的道,“论你大哥的本事,视德格尔之辈还不是如同儿戏?只有我们强壮了,别人才看得起我们,否则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是说我去争先锋?”小太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仍然有些不开窍,摆手言道,“我一天朝大元帅,去争民军小先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哥呀,似你这样明镜般的人怎么也愚腐起来了呢?我们不是去争名钓誉,也不是邀功请赏,我们这样做就为了是要引起他们这一伙人的重视,在他们的帮助下,赶快回到我们的军中。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大哥,你是三军主帅呀,我们出来这么几天,家里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发存兄弟,幸亏你提醒了我,几乎没坏了我的大事。好,就依你的意见办,下午我就去争一回那个小先锋!”
一切都是仍旧照章办事,德格尔在马上拱一拱手,俨然一副先锋官舍他其谁的架式。高声大叫道:
“各位英雄好汉,承蒙诸位兄弟对我的抬爱,把这个先锋位儿让于我,小子受之有愧了。早间被我打下五位,下午又有两位壮士不慎下马,依我看再比也是浪费功夫,不如现在就收场,我请这七位兄弟喝酒去。都是哥哥不好,手头又重了些,让兄弟们脸上无光。晚上,我置酒陪罪,倘若这几位兄弟愿意留下,就归入我的帐下,哥哥今后亏待不了你们。大家以为如何,今天是否到此咱就歇场了?”
德格言未乾,忽有一人一溜小跑着冲入场地中间,大叫一声道:
“我来和你比!”
德格尔睁眼一瞅,差点没乐得岔了气。他骑在马上,稳了稳神,微微一笑,好言劝道:
“噢呀兄弟,桌子上打麻将是钱赌博,战场上刀对刀那是命赌博。看你年岁不大,如活腻歪了想别的法去呀,为啥让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和你又没仇。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回去吧,今晚喝酒场子上你也算一个。”
“不行,不行,说比就要比,我就和你赌一回命也无妨。”小太监执意不走。
“噢呀,你和我比,比什么?你赤手空拳,连匹马也没有,我一杵把你砸死了你还说我沾你的便宜。”德格尔还是那副傲气十足的口吻。
“我的马匹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不到,至于说武器嘛,那位朋友随便借给我一支烧火棍就成。”小太监往场地四周看了看说。
“把我的驴骑去,我的驴会打仗,是我专门训练出来的。”发话的正是昨日那位美娇娘,叫银杏顿珠的裕固族少女。
“枪呢,谁有枪?借我使使。”小太监拉过银杏顿珠的灰叫驴腾身而起。
“把我的枪也拿去用吧!”还是热心的银杏顿珠说话。
小太监放在手里掂了掂,说:“只是稍轻了点,不过枪是杆好枪,金刚铁枪,枪尖锋利,可惜没有倒勾,否则和我那把也不相上下。好了,白吃萝卜不嫌辣,就是它了!”
德格尔看小太监独自一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喊了一声,说:“你比不比了,如果是害怕了就说一声。”
“比呀,怎么不比,要不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小太监嘻嘻笑着,又说,“老德子,出招吧!”
德格尔又高又大,而且又是骑在马上,小太监则相形见拙,骑的还是头毛驴。尽管它是头非凡的毛驴,但毕竟它大不过高头大马。
德格尔恼恨小太监节外生枝,半路里跳出来和他作对,恨不得一杵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小太监则视德格尔是个对朋友极不负责任的人,也想出出他的丑,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来我往,杵进枪退,两人战在了一处。打着打着,德格尔才发现小太监机灵得不是一般。他的杵抡下来的时候,小太监并不是用枪杆去接,而总是巧妙地躲开。如此一来,小太监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而德格尔却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样到了二三十个回合之后,德格尔不知小太监用的是牵牛拉碾之计,自己已经到了黔驴持穷的地步。所谓牵牛拉碾者,就是比如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大犍牛在麦场上碾麦子。小姑娘站在麦场中间只须轻轻扬鞭转动一下,而老牛却要拉着沉重的石轳轳满场飞奔,时间一久会是什么结果?
按实力对比,小太监战德格尔,至多也就是三五个照面。他本不想捉弄这头蛮牛,无奈此人太不够义气。他明明知道他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却偏偏就是让他们自谋出路。昨天他已经是饿了一天,好歹是那个裕固族姑娘说了话,饕餮了一顿。今天又是饥肠辘辘,前心贴到后心上。小太监肚里来气,就想把这个家伙惩治一番。 大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