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沈柏寒番外1
沈柏寒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正是春尽头,将军府的那道垂花门上花开簇簇,有一个少女站在繁茂的花枝下对他笑颜如花,眉眼弯成狡黠的弧度。阳光倾洒下来,落了她满身,仿佛随时都要消融在这漫天神光里。
他情不自禁的向她走去,只差一步就可以触碰到她,她忽然开口了,声音脆脆的喊他哥哥。
于是,他的脚步就生生停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一步。好像有冷风从口腔里灌进去,冻得四肢百骸都在发冷。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反驳,不,他不是哥哥,也不想做他的哥哥。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份,他连站在她身边都是奢求。
很快,他就醒了,没有簇簇花枝,没有笑颜如花的少女,只有漫天黄沙和呼啸的狂风,耳边是翻飞的旌旗,偶有几声铁蹄踢踏,枕着冰冷的铁衣,便再也没有了睡意。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这样睁眼到天明的夜晚了,他总是梦见那个少女,可是她寄过来的信件堆满了桌案,却一封也不敢拆,他怕思念如潮水,会将他淹没。
京都里的消息他也全然不去听,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拯救自己还是在惩罚自己。
自沈南枝大婚那日离开京都已有三年之久,边疆有他守着,整个大祁固若金汤。
这三年来他总会梦见沈南枝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们在这大漠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没有京都的繁华,没有李觅,枝枝的眼里只有他,那个小姑娘总是像蝴蝶一样围着自己转。
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吗?哪怕她永远只是他的妹妹。
从第一次见李觅他就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好像有什么即将离自己而去,李觅的出现好像就是为了揭开某些粉饰太平的面具。
果然,很多时候人的直觉感官是不会错的。
他在离开边疆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枝枝不是他的妹妹,沈家也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早就没了,毁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手中,毁在他对沈家的忌惮中。
起初听到南瑶才是自己的妹妹时沈柏寒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这个秘密独属于他,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南瑶只需要永远做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只需要做那个骄傲的,没有烦恼的南瑶郡主就好了。
那些仇恨由他来背负,仇人由他来对付,他的妹妹,只要开开心心的,找一个意中人,过好余生便足够了。
沈柏寒没有想过这样自己是不是太悲哀了,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注定要一个人背负的话,那就是他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号角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翻身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起身去操练士兵了。众人已经习惯了这个不苟言笑的将军,短短两年,他带着人把周边匪寇和蠢蠢欲动的部落打得不敢再有丝毫动静,所有人听见沈柏寒三个字便如临大敌。
追随过沈亭长的老将们纷纷夸他有当年沈亭长的风范,再过几年,或许会胜过他父亲。
对于这样的夸奖,沈柏寒既不表示欣喜也不制止。
操练完了之后他照例带着一小队人沿着周边巡查,如今天气正寒,呵气成雾,其实这样的巡查如今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周边已无匪寇,游牧部落退至百里开外,于是,在这样的早晨里他们便稍有些松懈下来,沈柏寒眉头一皱,正想训斥几声,忽的眼风一扫,发现河边灌木丛里露出一片红色衣角。
在漫天的白色里,那片红色衣角实在是有些扎眼了,他停住了到嘴边的呵斥,朝身后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头打马过去。
等靠的近了才发现竟是有个人倒在那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头发上都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身子蜷缩起来,四肢纤细,看起来意外的可怜。
旁边的雪已经被她的血染红了,但是或许是时间久了,那红并不算明显。
“将军,这人多半已经冻死了吧,这天寒地冻的,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个小兵看沈柏寒盯着那人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为什么会忽然对着这个不知生死的人发起呆来,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古怪,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苦涩,想要靠近,又带着近乡情怯的犹豫。
他们没见过沈南枝,所以不知道,眼前这个人露出来的半张脸,与沈南枝有那么三四分相像。
听见小兵的提醒沈柏寒才恍然惊醒,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
他淡淡道,“把人带回去吧,让军医看看还能不能救。”
之后,他便再也不看一眼,带着其余人继续巡视去了。接下来的几天沈柏寒就像是忘了自己带回来了这么一个人,从不过问,也从不去看他。
把她带回来的小兵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根本活不下来,所以把她丢个军医之后也就没再管了。
所以,这个莫名其妙被捡回来的人就这么被几个当事人遗忘在了军医那里,直到她醒来
彼时沈柏寒正在操练,忽然有个小兵一路小跑过来对他附耳,“将军,人醒了。”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皱着眉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
“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啊。”
小兵显然是有些急了,伸手比划了几下。
沈柏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说的是那天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女子,看来是个命大的主,居然没被冻死。
十多天的时间里,她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比之那日在雪地里见到的时候还要更消瘦一些,一张脸瘦得脸颊微微凹进去,下巴尖尖的,唯有一双眼睛晶亮。
看见沈柏寒的时候那双眼睛极快的闪过一束光,应该是有人跟她说了是沈柏寒把她救回来的。
她眼睛一睁开之后,就连那三四分像也没了,全然就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期待的目光并没有得到回应,沈柏寒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目光挪开了,简单的问了几句情况之后便决定了她之后的去路,丝毫不打算问她的意见。
“沈将军。”
见沈柏寒抬步要走,那姑娘有些急切的喊住了他。一双眼睛里流露出莫名的神色,见沈柏寒停住了脚步,立即跳下床,三两步跑到他的面前,“我叫蓝燕,是乌族的小牧民,我阿爹阿娘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听那些人说了,是你救了我,我不能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沈柏寒眼尾扫过去,半点儿不为所动,“等你再好些了,我就着人送你回家,这军营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救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各个都以身相许,怕是这边境都装不下。”
这些年来,沈柏寒的场面话全都还给了白鹿书院的夫子们。军队里不需要那种漂亮话,他对着除了沈南枝以外的女人也没那么多耐心。
简简单单两句话,把姑娘说得十分窘迫,一张脸霎时苍白。
是了,这大祁上下,谁不受他庇佑?就连当今天子都是他一杆银枪从宫乱之中守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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