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叔家啃了两瓣西瓜,回到许茂林家后,我开始肚疼。
以为变质的西瓜吃坏了肚子,没有在意,还去医院探望了何秀。
直到夜里八点多,好不容易把许薇薇骗去睡觉,我钻进卫生间努力,估摸着腹泻一阵就没事了。
但腹中只有痛,没有泄,是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些红颜色的东西,头晕目眩后,也没冲水,研究马桶里,那成分有些古怪的西瓜汁,这才察觉,似乎是我便血了。
冲进卧室去找许薇薇,阵阵涌上脑的眩晕让我立足不稳,摔在她身上便尝到肝胆俱裂的疼痛的滋味。
全身无力,半昏半醒之间听许薇薇骂了几句流氓,好像还打了几下,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许薇薇坐在床角摆弄什么东西,我语气虚弱的喊一声:“薇薇姐。”
她惊喜扭头,问我有没有好点。
所有莫名昏迷的人醒来都会问一个问题,我也不例外:“我怎么在这里?”
“你中毒了!”许薇薇手舞足蹈,夸张的说:“是那个西瓜有剧毒的农药,我不记得叫对硫磷还是什么成分,反正很毒的,警察说不是农药超标,就是被人用注射器打进去的。”
听到西瓜里有剧毒,我当下便问道:“蒋叔下的毒?他要杀我?”
“他也中毒了,比你还严重,胃都烧穿了,昨晚才脱离危险期!”
脑袋里昏昏的,思维变迟钝,我还傻乎乎的问:“那是谁给我们下毒!”
许薇薇一巴掌拍在我大腿上:“寡妇呗,西瓜就是她送来的,我都跟警察说了,包括你见鬼的事,你现在已经上了派出所的重点观察人员名单,等你痊愈了,会有民警对你进行政治教育呢,别说这个了,你要喝水么?”
喝几口水,又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再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许薇薇去吃饭,换许茂林守着我。
大眼瞪了小眼,许茂林苦笑:“师兄,你醒了!看你以后还敢吃别人的西瓜不!”
我还处于懵懂之中,许茂林说了我中毒的原因。
那天夜里许薇薇打120,我进了抢救室,两个多小时的洗胃抢救之后,医生向许薇薇询问我中毒前吃过什么,便不和家属商量,直接报警了,因为我是对硫磷中毒,这玩意只用在农药和毒鼠强中,只有服毒自杀和人为投毒两种可能。
警察来了解情况,医生说毒药被打进西瓜里,大家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吃了西瓜,赶忙去救蒋叔,否则那天夜里他就死了。
那是寡妇去道歉时送的西瓜,抛去蒋叔下毒害我的可能,就只能是寡妇下毒害蒋叔。
再跟蒋叔媳妇详细询问了时间。
十五号下午,蒋叔两口子在医院熬了三四天,回家换洗衣服,发现寡妇就在楼下蹲着。
说是道歉,可领进家,寡妇既没问病人,也不向蒋叔表示歉意,先问蒋叔有没有帮她瞒过钢厂的领导。
这让心烦意乱的蒋叔有些恼怒,但还是说瞒过了。
寡妇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才问病人,表歉意,可那发自内心欢喜的表情却掩盖不住。
蒋叔自然不满,没说几句就话锋一转,先说领导有怀疑,要找人调查。
寡妇一惊,刚刚踏实的心被撕开一条口子。
看到她惊惧的表情,蒋叔感到一丝快意,而寡妇又恳求他帮忙,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自私的味道,让蒋叔如论如何要保护她。
倒也不能怪蒋叔太恶毒,出了那样的事,即便钢厂愿意赔偿,可蒋叔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即便保住,以后也不能开车了,而在医院的几天又受尽白眼和咒骂,他正需要个发泄的地方,整件事的丧门星又送上门来,蒋叔翻然改口,几句话下来,顺着那道口子将寡妇的心撕成两半。
寡妇越哭越求,蒋叔越烦她,最后让她回家卖房子,准备赔钱。
寡妇失魂似的离去。
可转天,也就是十六号,寡妇又来了,提着一把香蕉和西瓜,依然蹲在楼下,蒋叔回家取钱碰到她,依旧赶她走,可寡妇将水果放在家里,又说了几句该她的责任她会负,这才离去。
之后的事我们已经清楚,寡妇当夜换了衣裳割腕自杀,小车司机奇迹般的挺了过来,寡妇过了头七,夜夜在楼下翻垃圾桶。
我若有所思:“这样说来,是寡妇去蒋叔家道歉时,把什么东西扔进垃圾桶,死后想要寻找?”
许茂林嘿然一声,说道:“你被农药烧到脑子了?这是很明显的,她在翻西瓜皮呀!等着小蒋死呢!”
一句惊醒病中人。
除死无大事,寡妇身无长物,最贵重的就是一条命,可她连命都不要了,哪还有个在意的东西。
而她是自杀,死前没有怨气,也就不会变成害人索命的鬼,唯一冲着蒋叔去的责怪和埋怨,生前也给他送了带毒的西瓜,之所以没有安息,而是要等蒋叔一起上路。
那她夜夜翻垃圾桶的原因,就是等不到蒋叔,只好找西瓜皮,看看蒋叔有没有吃掉西瓜?
还有一个问题:“她找我干啥?”
许茂林也不知道,人鬼殊途嘛,谁知道鬼心里怎么想的,就连那西瓜皮的结论也是猜测。
“师兄,我上去看秀儿,薇薇陪你。”
“薇薇姐不上班了?”
“她老板好说话,批了一个月的假,要我说这班还不如不上,咱俩还养不起她?”
念叨几句,许茂林到楼上何秀的病房。
许薇薇吃完饭回来,我正在沉思,她问:“想什么呢?”
“想抓鬼的事,我准备靠这个吃饭的,可寡妇鬼已经算是游魂野鬼了,师父教的本事,我有一百种方法把她摆出一千个姿势,结果我没抓住她,也没打散她,人家自己走了,我差点被毒死,上次在香港抓五只凶鬼,凶是凶,我也能对付,最后又是人家自己走的,我差点摔死,再这么搞下去我连三十都活不到。”
许薇薇让我别吹牛,既然能对付,怎么总让鬼跑掉?
我也想不通这个,只要不是厉鬼,或者老道长那种纠缠了几百年因果而存在的怪物,我基本都能对付,可就是一只都没抓住过,像这次的红风衣寡妇,我要拿上符掐上决,一见面就逮了她,该超度该打散都由我说了算,就不该有太多顾虑,一会怕欺负了人家,一会想跟人家好好谈谈,搞到最后还是我倒霉。
许薇薇对我的烦心事没有兴趣,她还不知道寡妇在垃圾桶找什么,我跟她说了西瓜皮,她又问,寡妇找我干啥?
我说不知道,但那天夜里我看到她时,她没反应,我也没反应,因为她是新鬼,阴气不重,等我撞到树上才察觉身后有鬼,想必是她扭头看我,很有可能,她发现我能看到她,认为我阳气重,有点本事,想向我伸冤或者求我报仇吧。
许薇薇点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好一阵,她道:“初一,人变了鬼,都是坏的么?”
“对。”
“一个好鬼都没有?”
“也不一定,死前没有怨气,变了鬼就和正常人一样,只是鬼比较容易沾上怨气邪气,变得想要害人。”
“那寡妇沾上怨气了么?”
我琢磨道:“应该没有吧?她又没往脏地方跑,死前也没有多怨恨。”
“那她还是正常人嘛!我知道了。”许薇薇笃定道:“她不一定在找西瓜皮,也可能再找西瓜,反正她死前就惦记蒋叔这个事,死后得找个结果,看看蒋叔是吃了西瓜还是扔了西瓜,找上你也是个意外,她没想找你的,你看到她,她也意外,上楼敲门,我妈听到跟她说话,她发现找到你住的地方,这才想托你办件事。”
“她咋发现的?”
“我家墙上挂着你们师徒四人的照片呀。”
是有这么一张照片,前几年过年照的,许茂林说何道长比门神还好使,就把我们四人的合照挂墙上了。
“那她找我干啥?”
“鬼知道,也许想求你把西瓜偷出来,也许是让你劝蒋叔吃掉,就看她是好鬼还是坏鬼了。”
很惊讶的看许薇薇一眼,我发现她比她爹聪明,而那寡妇,也许并不希望蒋叔死,一时办了错事,念念不忘的也是这个事,她只想在垃圾桶里找一个结果,若是希望找到西瓜皮,她所想的就是要蒋叔的命,不该在楼下徘徊,而是几晚找不到西瓜皮,就去纠缠活人了。
送给许薇薇一个大拇指:“你很聪明嘛!”
许薇薇得意一笑:“那是,不然怎么当你姐?不说寡妇的事了,听我爸说,你病号之后要去北京?帮姐做个和合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条件还有追不上的男人?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许薇薇沉沉一叹:“我追上了,可他不肯离婚呀。”
有妇之夫?!
那时候没有小三的雅称,许薇薇这种人有个更难听的称呼,我惊叫道:“姐,你给人当二奶了?这可不行啊,我帮不了你,和合是帮人幸福的,可不能帮你拆散别人家庭,而且正合也没用,只有迷合,那要放鬼或者下药迷别人,我不干这种事。”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