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小要饭的,我还以为自己暴露了,低头看看,穿的挺干净呀,难道以前要饭时遇到过他?
“初一,过来。”何道长喊一声,我走过去,他看看我的手,手背还有被打出的指印,他蹲在我面前,柔声问道:“疼么?”
我摇摇头,看老头侄子将小美拉进厨房,怪舍不得的。
何道长摸摸我的头,眼中有些痛苦,但他也没说啥,倒是种地老头和他儿子一起给我们道歉,还解释几句,说他侄子进了城,财大气粗,不把村里人放在眼里了,希望何道长别跟他计较,实在是这事得求着他,那十枚铜钱还在他身上,否则就赶他滚蛋了。
何道长说没事,只是看看掉在地上,那张刚刚画好的黄符,沉沉叹息,他亲自拾起来让老头收好,这符不能用了,但不能随意丢弃,等刘老太的事情忙完,再和寿金一起烧掉。
趁老头侄子在厨房给女儿消毒,何道长赶忙画了十张符,一字排开放在桌上,让老头儿子守着,随后走到刘老太身后,弯下腰,一只手抓椅子腿,一只手抓椅子背,连人带椅抬了起来,稍走两步,放在院子正中。
不说别的,就这一身力气着实唬人,可把老头看直了眼,不过何道长放下椅子,他侄子才从厨房出来,否则还不吓他一跳?
挨了骂,小美不敢再来找我,在她父亲身边噘着嘴,十分委屈,而我也顾不上学本事,溜到她父亲看不到的位置,一个劲给小美做鬼脸。
没一阵,老头大儿子拿着筷子回来,何道长让大家退开,便要了剩余的东西,棺材钉,红线,还有十枚铜钱。
老头侄子不情不愿的掏出个红布包,何道长拆开看看,略有讶异:“五帝钱?”
老头侄子冷笑:“有点见识,我在城里也认识几个高人,要不是他们有事来不了,还有你骗人的机会?我就在院里盯着,这事解决不了咱们再说。”
何道长好脾气,不跟他计较,而是围着刘老太,在地上轻轻卯了十根又粗又长的棺材钉,随后用红线连起来,再将罩着老太太头的铁桶拿开,刘老太立刻发疯,何道长手起刀落,是手刀,将刘老太打晕了。
“老弟,给我做一碗面条,吃了你家饭,平了你家事。”
种地老头让干啥干啥,立刻打发媳妇煮面,何道长则盘腿坐在正房外的台阶上,闭眼打坐。
很快,一锅面条煮好,大家伙都有一碗,不过等着驱邪,呼噜两下就吃没了。
唯独何道长,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往嘴里吸。
“老头,知道装不下去,拖延时间呢吧?”
老头侄子冷嘲热讽,而铜钱不在他身上了,种地老头立刻发飙,一拍桌子:“老四,你再阴阳怪气就给老子滚出去,还拿不拿我当你大爷了?”
老头侄子脸色一变,但想了想还是将火压下去,冷着脸蹲到墙角抽烟,居然把小美给我留下了。
我偷偷挠她手背,她低着头,没反抗,看来她已经知道以后要当我媳妇呀,一定是秀莲跟她说了。
一碗面条,何道长硬是吃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将汤喝干,就差没舔碗,这才缓缓起身:“你们都让开,一会不能嚷,不能乱。”
众人答应,何道长迈过红线围成的圈,缓步走到刘老太身边,先是将我的血倒进碗里,又将十枚铜钱扔进碗中,随后一只手在刘老太脑袋和肩膀处来回挪动,按摩似的。
按了几下,何道长出手如电,将刘老太厚肩的衣服扯出两个小口,又一枚枚取出沾血的铜钱,按在刘老太额头,脸颊,肩膀,手背,后脑,咽喉和后脖颈上,随后将黄符粘在铜钱上。
刘老太满身贴符。
何道长深吸口气,蓦然瞪眼,眼光如炬,一只手按在刘老太头顶,绕着她转圈,另一只手不断掐诀,最后双手掐诀,绕刘老太小跑起来,带动黄符飘起,哗哗作响。
我们屏息静气,瞪圆眼看着。
就这样跑了一两分钟,何道长猛地急转身,停在刘老太正前面,右手变掌平推,啪的推在刘老太额头,一串咒语将要念完,最后几字大喊出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我走!”
那一巴掌格外清脆,我都替刘老太觉得疼。
可除了飘起的黄纸落下,也只有刘老太从低头变成仰头。
静止三五秒,我心说是不是好久没出手,何道长玩砸了?
却听他冷笑一声,脚尖挑地上的碗,那血碗平平飞起,到他胸前的高度,何道长伸手打翻,洒出来的血落在他手上,何道长双手叠在胸前,狠狠那么一搓,满手鲜血,而他双臂平伸到刘老太脑后,在她左右脸颊各画出五道血痕,这才收手到胸前,大喊一声:“小米不吃我请你吃大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我走!”
这一次不是平推,因为刘老太仰头,何道长手心向下,狠狠拍在额头,响声更大,却不是掌心拍肉的动静,反而像是鞭炮炸出的破空声。
“砰”的一声,贴在刘老太后脑的符,连符带铜钱向后飞去,看那势头少说要飞出五六米,可何道长在刘老太身周拉了一圈红线,铜钱符飞到红线上方就好像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直直落了下来,却不偏不倚,落在一根棺材钉上。
钉子插穿符纸,从铜钱眼中穿过。
如此不合常理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唯独我,我盯着小美的侧脸,忍不住得意,我师父牛逼吧?将来我也这么牛逼!
何道长那边还没完,那十根钉子都是浅浅扎在地上,黄符落下后,缠着钉子的一圈红线居然抖动起来,是黄符有种逃跑的冲动,只是被一枚铜钱压着,可看那架式,要不了几下钉子就会倒了。
就在这时,何道长拔起最近的一枚钉子,跳到符纸旁边蹲下,一手将红线捻在指尖,另一手捏着筷子挑那红线,随后便是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红绳在钉子上打了死结,只见他抻着红线,一会展臂,一会按地,等他忙乎完了,我们才发现,何道长又将钉子按在地上,而连着的红线却组成一个符箓的图案,符头就是那枚有黄符的钉子。
右手一甩,扔掉筷子,而这个动作的结束,却是何道长的掌心,狠狠拍在符头的钉子上。
比正常人中指还长出一截的棺材钉,被他一巴掌拍进地里。
何道长这才起身,说了两句话:“拿东西罩着线符,千万不要让人瞎碰,符纸丢了就麻烦了。”
第二句单对秀莲媳妇说:“丫头,家里有纱布么?拿点来,钉子下面有块石头。”
这时我们才发现,何道长的右手居然流血了。
纵然他家人最担心的仍是刘老太太,却还是先关心何道长的手,何道长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蹭破皮肉,便说刘老太的情况,过一会应该会疯,只要不伤人就别管她,看情况再说,但愿她会找那朝思暮想的神仙,也领我们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解决之后再把魂儿拍回去,如果三天之内都没解决,那就如论如何也得拍回去了。
只有我明白何道长的意思,想救刘老太很简单,拔了她的邪气就行,但想救冯大愣就必须找到那只鬼的身份。
说完刘老太的事,何道长转向老头四侄,表情有些尴尬:“那个。。。小伙子,老汉没想到钉子下面有块石头,你的铜钱恐怕是裂了,你跟朋友问个价,告诉老汉,一定凑钱赔给你。”
在院角目瞪口呆看完一切的老汉四侄,猫着腰就跑过来了,活像看见太君的狗汉奸,他拉住何道长手,忙不迭道:“哎呦我的老爷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别跟小孩计较了,说啥钱不钱的,剩下几枚都送给您老了。”
何道长也不拒绝,而是说:“你朋友恐怕不答应吧?这两套五帝钱可不好弄。”
老头四侄说:“我来之前就买下来了,也是担心大爷受骗才那样说的,您老可是真高人,我认识的几个家伙画符的时候,啧啧,那个隆重,那个高傲,可画完都没啥动静,比不了您呀,那句话咋说来着?”
鬼知道他要说哪句话,到最后都没想起来。
何道长洗掉血迹包了手,老头一家围着他嘘寒问暖,我自然和小美在院里玩泥巴,她问我刚刚的情况,我可劲吹嘘,一点点往她身边挪,最后我俩的身子都贴一块了。
爽的不要不要的。
就在小美问我能不能看看红线符时,歪头昏睡的刘老太猛地打个哆嗦,刷的直起腰,她身上的绳子已经解了,刘老太面无表情,眸光阴森,扭头将院里人看个遍,院里人则紧张兮兮的盯着她。
而下一刻,刘老太撒丫子往出跑。
“追!”何道长一声令下,当先冲了出去:“初一你留下!”
何道长,种地老头,领着两个儿子一个侄子追了出去,我想看他们往哪跑,可到了门口已经瞧不到人了,不是跑的如此快,而是出门就拐到犄角旮旯里。
老头家两个儿媳妇,还有我和小美,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秀莲媳妇有些害怕,问我:“喂,陈初一,家里不会有鬼吧?”
我刚准备说没有,可张嘴却变成了:“你后面就站着一只。”
“啊!”“啊!”“啊!”
接连三声惨叫,离我最近的小美索性扑倒我怀里了,我忍不住得意,却想不通从哪学来这种不要脸的招数,可能有些本事是男人天生的,无师自通。
秀莲是老油条了,知道我故意吓唬人,便把小美领进屋,不准我俩呆一起。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们扛着刘老太回来,放她进屋休息,何道长神采飞扬,对我说:“初一呀,师父知道咋回事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