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出了车祸,服务观关掉闪光灯和音乐,一楼的舞厅十分昏暗,只有酒台里站着两个服务员,点了两根增添情调的蜡烛,而酒台外还坐着四个客人。
黎洪的心情很差,站在舞厅里大喊毛经理的名字,喊几声没人回答,这才想起毛经理在外面处理车祸的事,他又嚷道:“去把毛慧敏叫来!”
这是对服务员说得,可同样没人应声。
黎洪这才觉得不对劲,舞厅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可平日里即便没有客人,这个点,也有几十号服务员加坐台的美女,即便这些人都出去看热闹,酒台里不还有两个?
黎洪扭头看去,两个服务员自顾自的调酒,坐在酒台外的四个客人,把玩着玻璃酒杯,烛光照在他们脸上,黎洪只能看到侧脸,便发现这四个人的侧脸,嘴角翘起同样的弧度,似乎在冷笑。
半张脸上诡异的表情让黎洪更加不爽,却也不好对客人发火,便对服务员嚷道:“去把你们毛经理喊来,喂,老子在跟你们讲话,你们耳朵聋了?”
两位服务员自顾自的调制鸡尾酒,将黎洪的话当做耳旁风,他怒不可遏,骂骂咧咧走了过去,刚走两步,四位客人同时转身,那整齐如提线木偶的动作,以及他们脸上不约而同的古怪笑容,黎洪心里打了个突,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四位,该不会是鬼吧?
有了这个念头,黎洪停步,眯眼看了看,转身就跑。
这一转身,便看到黑乎乎的舞池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人,酒台的两根蜡烛照不到那么远,黎洪只能看到一片人形黑影,却感到了几十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当场就吓瘫了,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肯定在心里把我十八代祖宗操了一遍。
身后,有个阴仄仄的声音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们来玩?我们不给钱的嘛?”
不知是四位中的哪一位发问,黎洪转身解释:“不系不系,没有不让你们来啊,我很欢迎诸位来捧场,玩,这就玩。”
同样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就是吓唬人的鬼把戏,黎洪听到:“我们要喝酒,要跳舞,要音乐。”
黎洪哭腔求饶:“喝,跳,音乐,有。”他对服务员道:“放音乐,快去把音乐打开。”
服务员不理他,只顾着伺候四位鬼大爷,黎洪一看这情况,连滚带爬去舞台放音乐,他不会控制那些设备,七手八脚的捣鼓,一阵噪音过后,劲爆的舞曲响起,而他明明没有碰闪灯的开关,那颗让人眼花缭乱的迪斯科球也自动开了。
死鬼们嗨起来,一个个扭着腰杆,甩胳膊踢腿,而有了那缤纷乱闪的灯光,黎洪发现这种死鬼穿什么衣服的都有,西服,长衫,旗袍,牛仔服,就连小日本帝国的皇军都来了几位。
正儿八经的群魔乱舞。
死鬼们饮酒取乐,黎洪趁机开溜,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开两扇大门,死鬼发现,又把他逮了回去,还是两个浓妆艳抹,身穿劣质旗袍,叉开到屁股上的女鬼,一鬼一条胳膊把黎洪拖到舞池里跳舞,也不知看上他什么了,也许是秉承生前职业的眼光,两只女鬼对黎洪极尽挑逗,眼看就要把他按地上强上,又冒出一只穿西服的男鬼将黎洪拖到酒台。
张口就是:“苦啊,工作压力好大,来,陪我喝一个。”这是个生前搞金融的鬼,自称在英国有金融公司,92年索罗斯带着量子基金搞垮了英镑,逼得他跳楼自杀,还让黎洪小心一些,说是再过几年,那条大鳄鱼就游来香港了。
这种鬼颇合黎洪胃口,还想跟人家聊几句,那边又来了两位挎着刀的太君,一杯酒砸在黎洪面前,太君竖起大拇指:“你滴,大日本帝国皇军滴良民,喝了它!”
就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黎洪调戏了短裙女鬼,不知怎么冲进夜总会的死鬼们,轮流调戏了黎洪一番,这给黎洪造成一个错觉,就是这些死鬼挺好相处,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见人就掐。
黎洪找上一开始那四位,吞吞吐吐说了一番话,就说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诸位大爷虽然给钱,可你们的钱不是港府发的,能不能搞点硬通货呢?
四只鬼甩出四锭金元宝,黎洪看不出真假,可心里也明白,这不还是纸叠的么?
他咬着牙说:“不系这个,我系说噢,你们能不能去偷点活银的钱?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困难吧?”
四只鬼怒了,振臂一呼:“兄弟姐妹们,这家店的老板看不起我们,打死他!”
一群死鬼涌上来围殴黎洪,拳打脚踢,几位太君连刀都拔了。
所幸的是,夜总会的工作人员闯了进来,其实他们听到音乐声就要进来的,可大门从里面锁了,请示毛经理,她说黎洪心情不好,可能在里面干什么事,等等再说吧,反正也不营业了。
是后来应付了警察,伤者也被抬走,黎洪还没出来,撞开门一看,黎洪抱着头滚来滚去,一个服务员揍他,另一个拿着铁棍,将夜总会砸了个稀巴烂。
被救下的黎洪没有怪罪服务员,让其他人回家休息,联系田子龙。
黎洪直言不讳,他怀疑我的本事,是田子龙觉得古怪,明眼人都能看出,夜总会的鬼没有庆康花园的五只红裙女鬼凶,我连那五位都能解决,怎能对付不了孤魂野鬼,所以劝黎洪稍安勿躁,找我问问再做决定。
说完始末,黎洪等我给一个说法,有点埋怨的表情,估计是看在我女朋友出事的份上,否则早就发飙了。
我没说话,田子龙从中缓和:“小陈大西,这个系情怎么搞噢?”
“不知道啊。。。这没理由呀,五哥,是不是服务员把我在夜总会留下的东西破坏了?”
黎洪摇头道:“没有,只有大门牌子上的那道符掉了,其他地方都检查过,没有银动过!”
那就有点尴尬了,一定是我的符步了关二爷的后尘,被什么东西影响,失去该有的作用,而我还看不出是什么影响了二爷与黄符,坦白说,这个事和降头师把玻璃,细针变到人肚子里一样,超出了我的认知。
学艺不精,该怂就松了吧,而且文静出事,也让我没有心思多管闲事,便对黎洪道歉:“五哥,我无能为力了,您再请个有本事的人吧。”
黎洪还没表态,田子龙急了,张嘴就是京腔加港普:“别介,你这算咋回系?我满怀期待把你请来,你说不管就不管了?这次又没让你伤害无辜,系让你救无辜的生意银。。。我发现你对自己银真狠得下心呀,反倒对害我们的银手下留情,你到底系哪头的?”
我苦笑道:“不是我不管,实在是分身乏术,文静不是病,她中降头了。。。”将飞针降的事情说出,我十分无奈的告诉他们:“都不知道得罪了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怕那降头师再对文静下手,一步都不敢离开她,你们总不能让我抱着病号去抓鬼吧,五哥,田老板,香港这么多高人,你们何苦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田子龙也无奈:“他们只能看风水,不懂抓鬼呀!这不系你说的话嘛?你说我们香港的抓鬼大师,都系一群什么玩意!”
那时候流行发名片,田子龙有个专门存放修法人名片的夹子,我看过之后便不屑一顾了,名片背后的业务介绍,堂而皇之写着:迷合,冲开,运财,放鬼等等,更有甚者兜售治百病的神仙水,骗女人的迷魂术,就连起死回生都明码标价,什么吊死两万,病死八千,老死五万。
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修法人,说他们不是玩意都轻了,而这也是环境使然,香港盛行玄学,人人笃信风水,有些学法术的人也把精力用在看风水的本事上,谁还钻研抓鬼驱邪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田子龙打定主意赖住我,而他的坚持也让黎洪意动。
长叹一声,黎洪道:“这样吧,我把夜总会停业一段时间,等你女朋友病好,怎么样?”
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的符咒失效,但夜总会的鬼不凶,文静痊愈后,我带着她抓鬼,两全其美,何况文静住的病房还是黎洪联系的,总得还个人情。
点头答应,黎洪回去处理事情,田子龙也带着老婆离去,我在医院租了床,病房里陪着文静,第二天,黎洪传来消息,说是托朋友联系了一位降头师,要跟我讲讲飞针降的事情。
当然不是针进肚子这谁也搞不清的原理。
而是落降头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给人下降药,另一种是用照片和人的指甲头发施术。
前一种见效快,当天服药,转天见效,后一种比较缓慢,即便施术成功,头两三天,被害人只觉得不舒服,比如噩梦频发,虚汗盗汗,偶尔有针扎的痛楚,五六天后,才会感到剧痛并且昏迷,再被折磨五到十天才会死,具体时间要看被害人的身体状况和施术人的法力高低。
像文静这种忽然间晕了的,应该是被人下了降药。
我问文静,有没有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她说没有,除了正常吃饭,就是街上的小吃,田子龙老婆也吃了不说,又是看到什么,一时兴起才吃的,不可能有人提前下毒等着她。
这便陷入僵局了,但黎洪答应我,动用黎家的关系寻找降头师。
文静养病的几天,卢真打来电话,他已经托人打听老二老三的下落,还得再等一阵才有结果,得知我的遭遇,领着儿孙来病房探望。
陆陆续续接了几个电话,最让我意外的是坦康的来电。
接通后,我问哪位?
“初一,我是坦康,你在哪里?”
好久没联系,再加上文静病情好转让我心情不错,用刚学的外语跟他打招呼:“hello,my brother,how are you?”
“你在哪里?”
“I in 美丽的Hong Kong!”
坦康叹道:“哎,我现在在马来西亚飞机场的厕所里,准备去香港,同行的有我大师兄和师弟,还有他俩的弟子,大师兄说,这一趟的目标是杀一个女朋友中了针降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