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一过,陆续有客人来消遣,但多是上二楼唱歌,我端着两个水果盘,其中一个用切开的水果盖着罗盘,跟着服务员依次进了有客人的房间,这时候来的都是青年学生和普通白领,罗盘没有异状,他们应该没有问题,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每个房间门上,用柚子叶蘸了井水画符,打诀念咒,让服务员盯紧点,若是有出来上厕所的客人发生进不去门,或者一推门就惨叫的情况,千万不要管它,赶紧到一楼找我。
八点多点,一楼的人多了起来,都是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说白了就是来上班的,而这个点再来的客人,大多是有些身份和钱,饭店里谈了生意项目,已经喝得晕乎乎,便脱掉衣冠来当禽兽,十一点以后才来的,多半是道上混的,昼夜颠倒的矮骡子。
每来一拨客人,我就端着罗盘果盘到他们身边转悠,逮机会就对着打诀念咒看他们的反应,可随着夜色渐浓,夜总会播放的音乐从情歌变成劲爆的迪斯科,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射灯乱晃,一拨接一拨的客人前后脚的进门,那些坐了一阵的又到舞池里跳舞,纵然我跑的满头大汗,也无法甄别每一拨新来的客人,索性不管了。
端着装了罗盘的果盘,打着小手电,四处转悠,纯粹碰运气。
即便这样依然是徒劳。
上次来香港,田子龙带我去过夜总会,但我脸伤着,只在包房里唱歌,从未见过许多人,听着让人振聋发聩的乐曲跳舞的场面,那些是人不是人的,会跳不会跳的,都跑到舞池里,或者干脆就在座位前,摇头晃脑,就好像刑场上,将要被砍头的犯人所做的最后挣扎,数百人一起犯羊癫疯的场面,有个词形容的很恰当——群魔乱舞。
说的有些恶毒,因为我真没见过这阵势,我以为的跳舞是把腿掰过头顶,或者一个叉劈在地上的那种,而且我着急抓鬼,拿着罗盘四处乱跑,鬼没找见不说,盘子里的水果让人捏没了,怎么能不心烦意乱?
十点多点,我十分颓唐的回到座位,便见文静也被肆意享乐的环境感染,跟着田子龙的老婆扭来扭去,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文静也发羊癫疯,可怎么看都觉着娇憨喜人,无比可爱。
田子龙凑到耳边问我:“有没有发现?”
我摇摇头,向他提出一个假设。
夜总会收到冥币的事只有两种可能,有鬼或没鬼,若是没鬼,会不会有人装神弄鬼?
有个想法一直不好意思说,管账的人是毛经理,有没有可能她每晚偷个几十万,用冥币顶账,将罪过推到鬼的头上?
田子龙说不可能,因为管账的不止毛经理一人,还有黎洪的小姨子,不知黎洪和小姨子有没有特殊关系,但小姨子肯定不会与毛经理合谋偷钱,而且收到冥币之后,黎洪有过怀疑,对小姨子说,怀疑毛经理,让她盯紧点,也对毛经理说了同样的话,两个勾心斗角的女人卯着劲想抓住对方的不轨行为,最终却只能证明对方是清白的。
正因为抓不住毛经理的把柄,坐实闹鬼的情况,小姨子不敢再待,跑回家避邪去了。
如此说来,只有鬼用冥币骗人这一种可能了。
这么多的鬼与活人跳舞,活人没有出事,只能是不太伤人的鬼魂野鬼,就和那赌鬼一样,被引来玩乐的,可一次性引来这么多鬼,难不成是风水出了问题?还有,它们咋就不怕大门口的关二爷呢?
难道那二爷是假的?
几位著名的风水师也是假货?
思前想后,我觉得应该对自己有些信心,不能风水大师说啥我就信啥,他们要真有本事也用不着我来处理这个事了。
让田子龙帮我弄一份夜总会的平面图,若是可以,我还想研究一下关二爷。
田子龙说,要跟黎洪请示了再答复,但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今天晚上肯定不行了。
那就等明天呗。
田子龙等不下去,跟我说:“要不你再看看?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你小陈大西的脸上无光呀!”
我看是田老板怕自己脸上无光吧?
办法还真有,就是动静有点大,用符将这几百号人一个个贴一遍,是人是鬼,一目了然,但我也不可能从头贴到尾,一旦贴住一个,保不齐就要发生冲身之类的事。
和田子龙嘀咕一番,他了解可能发生的事情,便让我放手去做,鬼上身有什么大不了,这里几十号内保,抓一个鬼上身的人再轻松不过,真抓住就好了,明天给黎公子开开眼界,还不把我捧到天上去?
换做以前,我肯定不会答应这么缺德的主意,可离开何道长日久,别的规矩依然死守着,赚钱方面却不知是被小美刺激了,还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让文静过得好点,不再像以前那般小心谨慎,便和田子龙去了三楼,开房间画符。
十多张聚阳符在手,又回一楼,虽说不像以前那般诸多顾忌,却也明白稳妥的道理,我没去舞池里乱贴,而是守在卫生间门口,像是窑子里倚门卖笑的姐儿,斜靠着门口的墙壁,有人从我身边经过,反手一道符扔在背后,当然不会贴上去那般夸张,只求碰到身子就行,活人不会有反应,我捡起来等下一位,而聚阳符碰到鬼,便是活人身上泼热油的效果。
贴了半个多小时,我也不知道检查了多少人,有些人从厕所出来,脚底带着不明液体,几张黄符沾上我就不捡了,就在我还剩三张聚阳符时,一对来上厕所的情侣引起我的注意。
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谢了顶的中年男人,搂着个身穿紧身黑裙,屁股高翘的年轻美女,看不到长相,因为这俩人靠在墙上亲嘴嘴,老男人十分猴急,一只手从裙下探到女人屁股上,大力抓揉。
可那被压在墙上的美女,一边接吻,还一边盯着我看。
一开始,以为她看见我往进厕所的人的背后扔符,也没觉得她的目光刺眼,可渐渐又觉得她太平静了,不止一个人看到我的诡异举动,有些觉得离谱,经过我时进厕所时,便带着警惕,小心翼翼从我面前侧身而过,也有骂我几句,更受甚至被我吓到,卫生间也不上,扭头就走。
却只有她,进行着勾人心火的亲密行为时,还能用那沉静的目光望我。
亲了一会,老男人色心大动,也不顾公共场合,一把将美女的短裙撩到腰间,搂起她一条腿,就断那一根线连着一片布的内裤,就要给我表演一场活春宫,美女将他推开,指着我,凑在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老男人扭头看来,面沉如水,走到我面前叽里咕噜讲出一串粤语,我又听不懂,只能装傻。
幸好卫生间里有递毛巾收小费的服务员,听到咒骂声,出来帮我解围,那老男人解着裤腰带,骂骂咧咧进去方便。
反观美女,就在我十米远的地方,挺胸站直,冷着脸与我对视。
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傻事。
真有死鬼来夜总会发浪,人家也不会上厕所呀!
怪不得一只鬼都没有找到,而眼前这位美女陪着男人来卫生间,却没有方便的意思。。。
我冲她招招手,用刚学的粤语打招呼:“靓女!”
她没有说话,一动不动,依旧直勾勾盯着我。
不知夜总会有什么古怪之处,罗盘和我对鬼的反应全部失效,只能凭经验判断,这位美女勾起我的好奇,她不理我,我便向她走去。
我上前,她后退,而她双脚穿着高跟鞋,难以确定是不是鬼。
我加快脚步,她也快步后退,这绝不是正常人见我扔符,当做神经病来躲避的反应,她肯定有问题,我从口袋里捏出一张符,三两下折成个三角形,朝那美女甩了过去。
她则发出一声尖叫,听不到声音,只是尖叫的口型,转身就跑。
这一跑便露了马脚,一指长的鞋跟没有沾地,即便穿着高跟鞋,她依然踮着脚尖,很稳当的,飞快逃窜,那一颠儿颠儿,每一步都有点往起蹿的姿势,百分百是只鬼。
我大喝一声:“站住!”追了过去。
从舞池到厕所要走一段十几米的通道,追到尽头,拐个弯便与一人撞个满怀,巧之又巧就是田子龙。
不等他张嘴,我低呼道:“找到鬼了,快跟我追。”
举目望去,凹陷下去的舞池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哪里还能看到身穿紧身黑裙的女鬼。
暗骂一声你大爷的,正准备不顾一切在舞池里挑一个人贴符,却无意中看到,黑裙女鬼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正向门外跑去。
拉着田子龙继续追,等我们跑到夜总会前台的大厅,便看到大门外,那身材极好的黑裙女鬼,一颠颠的跑过马路。
我们追出门,她又到了地下车库的入口。
我穷追不舍,甚至忘了要穿过一条车来车往的马路,只是盯着女鬼的背影狂奔。
接连两个急刹车,好悬没撞住我,田子龙追在身后替我道歉,而我则跟着女鬼,冲到地下车库之中。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