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我愣了一下,心里一笑,看着李珠,捏她脸颊说:“李珠同学,中学生不许掺和政治,要专心读书,天到亮时自然就会亮,就怕你到时还没学好本领。平时配合小红,替曹阿姨管好弟弟妹妹,不许想太多。”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会配合小红姐的。”李珠早慧,当初才会与我形成默契,骗过刘胖子,安全回到市内,她姐姐李珍在游击队的事,她已经通过旧报纸知道了。
晚上十点,我回到西营时,家里正亮着灯,我这才想起戴小蝶今晚有可能没回红坎。下车开门将车子泊进院子,透过没拉窗帘的窗口,我看到戴小蝶果然呆在西营这边的家。难道戴小蝶改变主意了?我泊定车子,下车进家门,戴小蝶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干涩地对我说:“我今晚就住这里了,明天上午弄好小店的杂活,我就回红坎去,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我换下鞋子,抬眼看着她说:“没有了,你师傅回来了,我跟她说好了,你明天在门外贴一个告示,就说东主外出,不做鉴定生意了,至于其他,都交给阿芹她们处理。”
“嗯,睡觉之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戴小蝶忽然严肃极了,她今早就是因为她问的事来了火气的。我放下手袋,走到沙发边坐下问:“什么事?你说。”
“我姐她牺牲了,你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吗?”戴小蝶认为我一定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因为她上次去重庆执行的任务就是我派给她的,她从心里怪我没有及早让她与她姐姐相认。但是她姐姐是谁?我不能跟戴小蝶一样,也想当然地认为我的“白鸽”朱薇正是她失散十三年的亲姐姐。
“你姐她牺牲了?”我当初不也为朱薇的“牺牲”而痛哭流涕?戴小蝶问的她姐姐是朱薇吗?我看着她问:“你姐是谁呀?你说清楚点。”
“我姐是谁你不知道吗?你装什么装?”戴小蝶跟我急眼说:“就是上次我在河阳码头和她调包的女子,叫什么来着?陈红宇是吧?”戴小蝶上次去重庆执行任务时,她在重庆的同志的培训、配合下,三次以“陈红宇”的身份出现在敌人的心脏机关,还见过一次翁竖民。
“但是,我问过她了,她不承认她是你姐姐,因为她出生在上海郊区,你出生在粤北山区;她父母都是小知识分子,你父母却是一对老红军,两人的背景相差很大,她又不承认这事,你自己认为是,她就是了?不能吧?”我问朱薇时的一些想法,跟戴小蝶现在是一样的。
“你什么时候问的她?在我从重庆回来之后,还是最近?”戴小蝶要确定朱薇是否牺牲了,她双眼瞪得老大,看来,她认定朱薇就是她失散十三年的亲姐姐了。
“呃,是三个星期之前,你从重庆回来后过了大约半个月了。”我边想边回戴小蝶话。
“这么说,她没牺牲?”戴小蝶听后双眼一亮,显得欣慰极了,她是从市委联络员那里听说与她一起完成秘密任务的“陈红宇”牺牲的消息的,她再次瞪着我:“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吗?你说的陈红宇同志后来被重庆当局抢救过来了,在重庆治疗了两周。”我当初接到二号首长的电话通报时我也不相信,半响都没回过神,伤心了好几天,结果两周后得到朱薇被抢救过来的消息不久,朱薇就悄悄来到了我身边。
“谁跟你说的?你见过她?”戴小蝶的表情又亮了。
“见过?当然了,没见过,我怎么问得了她?”明天就是我与朱薇的联系时间了。
“你们在哪里相见?骗人。”戴小蝶不相信,换我也不相信。因为戴小蝶满怀希望去重庆与她姐姐相认,一起执行任务,可她却一次也没有见过“陈红宇”,仅有的一次是在河阳与朱薇调包时,两人在码头的洗手间会面。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她的确不承认她是你姐,如果她承认,我会让你们相见的。”朱薇仍留在香港,任务当然是很重要的,自然不会与戴小蝶相认,除非全国解放,她不用再潜伏了。
“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安慰我,我早上生气其实就是因为她牺牲的事,你知道吗?你必须确定她让重庆当局给抢救过来了?是陈更烈跟你说的这事吧?”戴小蝶一再求证。
“不是,三周前,我们见过面,真的。”我如实回答戴小蝶。
“你能不能不开玩笑?你明明知道我再乎她的生死?”戴小蝶生气了,以为我骗她。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我得到她牺牲的消息时,比谁都伤心,你懂吗?”我想起我跟朱薇拍的结婚照了,三周过去了,放大的照片也该冲洗出来了,我却没有时间去取回来。
“你和她,相爱了?”戴小蝶忽然嘎嘎一笑,继而对我扮鬼相。显然,她不相信。
“当然了。”我找了纸条,写了照相馆的地址,递给戴小蝶说:“她真没有牺牲,我们照了结婚照,这是照相馆地址,你抽空去替我拿回来,你不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呢?青苔同志,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如果她是我姐姐的话,哎呀!她怎么会不承认这事呢?我和她相见,两人就像照镜子一样。不然,敌人也不会怀疑我替代她,在家里安装窃听器了?这事你全知道。”戴小蝶对朱薇不承认她们姐妹身份也发出了疑问。
我嘘了一声,指了指家里是否被窃听?
戴小蝶白我一眼说:“我检查过了,没事。对了,她现在在哪?你在哪里见到她了?是双春吗?还是两阳?” 戴小蝶因为朱薇没有牺牲,一扫她一早对我的态度,变了个人似的。
“你明天去照相馆替我拿回照片,照相师傅会告诉你的,别的事,请絮我不能多说什么,你该睡觉了,我洗个澡。对了,照片取回,要放在主卧室。”我起身上二楼取衣服。
但是戴小蝶坐着不动,一会我取了衣服下楼,戴小蝶久久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看了看时钟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一会就睡。”戴小蝶在我进一楼浴室时拿起了话筒。
我洗澡出来时,戴小蝶回她房间睡觉去了。我拨了两阳情报组的电话找卢勇。
卢勇将今天得到的情报细化了跟我汇报,他说423团要反水的是一个营副,大约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情报这么清晰,不像是真的。422团人数不定,寻找反水联络的人很神秘。那个替423团贩卖情报的二道贩子,黑马派人以保密局的名义在天黑前逮起来了,问我明天先接触哪一个团的人?我说先调查423团那个营副的身份,争取明天下午就能确定。具体方案,等我明天傍晚到了再定。
挂下电话,我关掉一楼的灯,就在沙发上躺着休息。过了零时,我悄悄进地下暗房,给二号首长发了一个会话预约电报,迅速回到一楼静坐。今晚是李蕾蕾接管电讯科的头一晚,刚才的电报就一下子,我想她们是侦测不出具体位置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与二号首长通过电报回到一楼时,戴小蝶也起床了,她说“陈红宇”不承认她与她的姐妹关系,她不想替我取照片,让我自己去取。
我小声问戴小蝶:“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她又不是真牺牲,我再睡一会。”戴小蝶打了一个哈欠,返身上二楼,在她看来,朱薇不是因为她而暴露、而牺牲的,而且给救活了,正在敌人的内部工作,才不承认两人的关系,这对她本就是一个喜讯,她得到这个喜讯就够了。
“那好吧!一会记得发布告。”我迅速进浴室洗涤,因我刚才是在中正东路附近地下水道发的电报,衣服有点脏了,好在刚才的灯光不够亮,戴小蝶没瞧出什么。
二号首长刚才回了我两封电报,一是同意我的“二项”工作方案,二是告诉我,两阳和双春的总攻时间相差三天,一前一后,具体哪一天,要看“两门”和中山何时拿下。可见,两阳和双春的总攻时间是以“两门”地区解放为准的,“两门”解放当天的次日,我三野对两阳发起佯攻,牵制余汉谋集团军第11军大部和62军178师,三天后的双春捶响战鼓,我和左山海对144师51旅的策反就该开始了。
对178师下层军官的策反是为了到时能减轻51旅的压力,不找出敌人哗变的真假,我是不会动心的,明天晚上就拿423团的那个营副试水,但是也要看高兰到时是否到了178师,如果她提前到了,又正在178师,那就让她带人“督军”去。
早上七点不到,我先去李蕾蕾家。
李蕾蕾告诉我,昨晚十一点高兰和她交接工作后去了西湖三横路翁竖民家,李蕾蕾认为,高兰有可能明天下午就送走翁竖民的家属,接着带人去两阳的可能性极大。我要李蕾蕾中午后继续派人盯着高兰的行踪,我下午五点再联系她,就知道高兰的去向了。
“另外,河阳的同志说423团有一个加强连要反水,如果高兰真是下午五点前就去两阳,423团的事,指不定就是‘林义雄’配合高兰下的钓饵,我已经让黑马同志‘咬’钓了。”
“不会是真咬吧?黑马可是我们的同志。”李蕾蕾听后脸色变了。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