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和杨显助都认为,是杨显助回西营时跟我这么分析的,也无不道理。你刚才没听清楚他听完汇报后就一口咬定是共党一手策划的吗?这种手法跟张英杰过去对付双春那边的共党有什么不同?你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张英杰的手法?”
其实,陈更烈心里明镜似的,他仰起脖子喝了一杯酒,再倒酒,喝了再倒说:“用不着我们情报处了是吧?谁知道,张英杰这次给重伤了,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得瑟?”陈更烈还在幻想翁竖民会重用他,殊不知张英杰一死,翁竖民直管特侦处了。
但是,张英杰一死,现在的特侦处就无法掌控鉴江水道的两阳出海口,一旦翁竖民插手两阳出海口,也就坐实了他暗害张英杰的事实。张家是不会跟翁竖民合作的。
“准确地说,张英杰死了,是杨显助刚才跟我说的,但你千万别当张英杰死了,你还没瞧出来吗?”我提醒陈更烈,翁竖民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张英杰,他这次回来是抓共党和剑财并举,不然,他不会将保密局情报处“掷”一边去。
在我看来,翁竖民已经掌控了过去的一些潜伏特务,有这些特务给他提供情报就够了,根本用不着保密局现在的情报处了。白鸽这次潜到翁竖民身边去,极可能就是因为了此事。
“你瞧出什么了?”陈更烈惊问道。
“中午他枪决王启孟时,你没听到王启孟骂他什么吗?”王启孟骂翁竖民就是郑介民的一条狗,换句话说,翁竖民不仅听命于毛人凤,还听命于郑介民,上次陈宏略被暗杀案,翁竖民虽然被罗逊给“软禁”了,但是南京方面并没有一杆子将翁竖民打死,我感觉至少还有两条线的人保了他,一是郑介民,二是陈立夫。
“那就是了。”陈更烈终于醒悟过来了,他轻哼一声说,“三姓家奴,先是分化我们俩,接着升了关辉和康龙,特侦处这回改姓翁了,加上高兰和罗逊那个龟孙子,保密局事实上改头换面了,就差我们和李科长没‘归顺’他了。”
“罗逊过去替南京方面软禁过他,但他是第一个知道翁竖民回高雷的人,而且完全听命于他,一方面是因为罗逊只是个科级,还不如你,二是罗逊必定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翁竖民一回来就去了我的小店,瞧了我的藏品鉴定记录,我想罗逊平时肯定派了什么人前来做藏品鉴定,被翁竖民逮着了。好在罗逊和我不是直接交易,这方面的信息,还有待老蔡的朋友跟踪后加以证实。
“这么说,他接下来是要逮我的把柄了?”陈更烈接着替我梳理思路。
“不错,不过,你侄子要是一直也不露脸,这事就永远给悬着,他最多是忌你知道他的秘密,继续疏远跟你的关系。还有,因为咱俩的关系,他回来后一次也没找过我,只关心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回来的第二天就去我小店查了我的生意,好在小蝶见过他一次,还记得他的样子,不然,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他怀疑你什么呢?”陈更烈愣了一下。
“我和杨显助走得近,他还不得怀疑杨显助偷偷拿藏品找我做鉴定呀?但是人家杨显助一次也没找过我,做鉴定的人都是明着登记,鉴定结果也是有存底的,一查便一目了然了。”
“一回来就逮这个那个的把柄,他究竟想干什么?”陈更烈怒了。
“南京丢了,武汉和上海也岌岌可危,现在才想起自己那么多年只顾打打杀杀,没有多少身家财宝,不如别人,找你们这些有钱财主弄点钱,不算太过分吧?至于抓共党,那是肯定的,他不抓共党,怎么能逼你们就范?你们家,林家,甚至老戴家,我看都少不了,对了,中午杨显助回海员俱乐部吃午饭,他看到有一老三少进出他的房间了,据说是家属。”
“党国的蛀虫。”陈更烈又喝了一杯,他问,“那杨显助有什么对策吗?”
“暂时没有,不过,要是翁竖民敢用死囚来顶替他抓到的‘共党’,我们得想办法拆穿他,即使不能拆穿他,那也得顺着他的意思办,看他接下来会怎么样,所以明天枪决‘共党’嫌疑犯,你其实不必紧张,除非杨显助的判断完全错了。”
“那今晚就到这里了。”看到我在看表,陈更烈不再喝了,吃了点菜,让我打包他叫的海鲜粥回家,他也要回去了,免得他叔叔担心。
“其实你叔叔不参加今天的活动是对的,你快回去,我结账好了。”我叫老板过来买单。
陈更烈自己开车走后,我先回东风影院附近停泊车子,然后走路去霞光眼科诊所。黑马和紫岩也是刚到不久,但是朱砂因为要上晚班,没有前来。他们给我带来的信息是,在物资大厦楼顶上执行任务的人正是白鸽本人,她的任务是枪杀戴鱼恩,要求是一枪毙命,五楼内的赵铭是白鸽早前私下安排的,白鸽的主人并不知道此事。
黑马和紫岩两人按白鸽的安排,先是悄悄解决了赵铭,将他“固定”在窗台边,然后用一条细绳牵着系在门栓上,门一被踹开,赵铭就会倒下窗台,坠下楼去。黑马和紫岩布置好现场,再分别替白鸽和赵铭执行这次狙击任务。
张英杰那一枪是黑马用赵铭的枪从五楼射出的。紫岩用自己的枪,自楼顶射杀戴鱼恩,白鸽被紫岩打昏后,给绑了起来,她一枪未发。黑马担心白鸽还会遭到敌人的怀疑。
“再有一个重大事件,敌人就无法怀疑白鸽同志的身份了。”我将明天下午敌人要在小广场枪杀白鸽的事跟他们俩说了。
黑马说:“队长,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呀!早知道这样,下午我们带她走就好了。”
“白鸽同志必须留下,因为她另有使命,我自有办法救她,你们不用担心。”我接着给黑马和紫岩布置了新的任务,要他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两阳,就按上次说的办法,找准时机,对145师451营营长邹季雨下手,完成任务后,潜回红栖山待命。
黑马和紫岩接受任务后,我将陈更烈的海鲜粥交给他们宵夜。
回到车上,我看了白鸽留给我的书信,一如我的猜想,翁竖民怀疑白鸽被我地下党策反过,并不太相信她。白鸽是从桂林来高雷与翁竖民接头的,此前,她在桂林时先找到了赵铭,说她本人就是通过她朋友救走赵铭的“大小姐”,此次与赵铭一路南下,找张英杰报仇。
白鸽现在的化名叫陈红宇,她此前曾以“陈安宇”的名字与我通过一次电话,但是我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她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汇理高雷银行副总经理,常驻高雷红坎汇理银行。她此行的党国派遣任务是为翁竖民组建的一支反潜队伍进行潜伏培训,组织派给她的首要任务是获取翁竖民组建的人员名单,得到名单后将直接交给我。
看过信,我记下要点,打火烧掉,不一会就回到了家门外。
听到我的汽车笛声,戴小蝶从家里奔出来给我打开大门,此时已是凌晨了,她一直在等着我。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追过来跟我说话,而是等在家门口。我泊好车子,走过来。
“怎么这么晚?我听说红坎小广场发生了枪击事件,跟我们有关系吗?”戴小蝶急问道。
“关系不大。你师傅呢?”我问李香兰是否在家。
“我师傅在六六剧场。”戴小蝶打开门,先进去。
我进门换鞋时,戴小蝶给我倒了一杯开水,问我是否要吃宵夜?我说不用,我长话短说,讲了红坎小广场发生的事,敌人有意嫁祸于我党,红坎行动组已做了一些工作,但力度不够,要求戴小蝶明天利用休息时间,向市委汇报保密局的计划,要将事件引向地方势力仇杀。昨天下午被打死的枪手原来是保密局办公室主任,被枪击而死的是保密局副站长,他们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相互仇杀的,在小广场被枪决的人是个替人消灾的无辜群众,并非共党。
“这么说,又有两个敌人被我们干掉了?”戴小蝶听后很受鼓舞。
“他们是相互仇杀,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狱中十二名同志的安危,一定要揭穿敌人的阴谋。狱中同志也要配合,让几股地方势力相互猜疑。”我接着说了我的计划,让戴小蝶明天上午就传给市委,马上安排行动。
“另外,张旗同志明天天黑后就会到六六剧场,除了小组长,暂时不许接触下面的组员,青年组的思存同志家从今天起遭到了敌人的监控,暂时也不要接触,劳工组的同志可以大力发动,让他们充分参与组织活动。”
我上二楼,抄下小组长名单,并定下计划时间,下楼交给戴小蝶。
“青苔同志,我再重复一遍计划内容。”戴小蝶重复我刚才所说的内容。
我点头确认她的复述无误后,戴小蝶说:“今天又来了一批藏品,客人都以为你会当场鉴定,我让他们留两个晚上,所以你明天一早,必须先忙了这事再去上班。”
“好的,都登记好了吗?”
“都登记好了,也许这次的真品不少。你快点休息,我也要早起。”戴小蝶说完上二楼。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八点就得上班。
“一个时辰能忙完就不错了,明天我也会先去小店的。”戴小蝶站在二楼楼梯口说。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