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样,一般般。”我白了戴小蝶一眼,脱下西服,走到衣架旁,挂上。
“哎呀!你还真有意见了?”戴小蝶追着我走了几步说,“市委给我的任务是给你洗衣做饭,没有脱西服这一条,我说错了吗?”
“没错。”我在心里一笑,看着她说:“白沙同志,十一点了,我有点饿了。”
“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这是我的工作,保证让我的‘信息源’吃得饱饱的。”戴小蝶说完,又嘎嘎笑了起来。她今天下午回到家里,一定看到今天凌晨朱薇给我做的早餐了,因为我一早就给招去保密局,一时吃不完,锅里还留有一些。
“做点粥吧!”我转身回到沙发旁,寻找白莉莉的唱片,却一张也找不着,只好播放了肖邦的钢琴曲。我想,一定是戴小蝶将她认定的迷迷之音给藏起来了。
戴小蝶此时已去厨房忙碌。我一边听曲子,一边给水仙花加水和整理沙发边的抽屉,原来,戴小蝶将白莉莉的唱片全部放到下面的一格抽屉去了。
我再次找出白莉莉的唱片放上,戴小蝶忙完她厨房的活,迅步走过来,拉下留声机说:“青苔同志,你不听这些迷迷之音,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我告诉你,从今晚开始,你得跟着我学习中国共产党章程,你再不学习,你就会堕落,我就会失去你这个信息源。”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我学习这个?”我瞪着戴小蝶,心想你今晚抽什么疯?一定是唱片上白莉莉的小香肩招惹她了。
“什么这个那个?这是中国共产党章程,但凡进步青年,尤其是加入我党外围组织的同志,都必须认真、完整地学习它,领会它的精神,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时刻为革命献身,你知道吗?你距离领导和党章要求还差十万八千里,你不学习,你就会落后,就会节变,走向人民的反面,成为千古罪人,最后遗臭万年,为人民所唾弃。”戴小蝶将声音提高八度。
“你说完了吗?”我想一天工作之后,听什么都只是给我解乏,没想那么多,可戴小蝶却认为我不思进取,真给我上纲上线,我几乎气晕了。
“没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从今晚开始,你得跟着我学习党章,只有这样,你才不至于掉队,为敌人所利用,我这是为你好呀!青苔同志!”戴小蝶再次强调说。
“行了你,学习党章是吧!说来听听。”我今晚不屈从戴小蝶的安排,我这一晚无法睡。
“你就跟着我念,过几天要考你的。”戴小蝶清了清嗓门,仿佛小学老师一样念了党章的开头段,我跟着她念了,戴小蝶不满意,说:“革命事业是神圣的,党章的每一个字都更加神圣,你得大声点,念出你的心声,念出一个革命青年的理想、信念和热情。”
“好,我大声念。”我也清了清嗓门,端正自己的身子。
“好,你听好了,要一字不落的大声念哟。”戴小蝶接着往下念了一句就停下了,她一定认为我记不得这么长的句子,可她一停,我连着整个段落全念了。
戴小蝶一时呆住了,闪着双眼问:“青苔同志,原来你会念呀?”
“你说呢?”我看着戴小蝶,忍不住笑开了。
戴小蝶一时有些尴尬,但她很快就展开了笑脸,嘎嘎笑着说:“哎呀!我忘了你参加革命之前也参加过培训了,名师出高徒嘛!有怎么样的领导,就有怎么样的下属。”
“但是,我不是你下属哟!戴领导,哈哈哈。”我几乎笑抽了,我想戴小蝶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我家当年的小丫头太有趣了,非得将我视为她教育出来的下属。
“谁说不是?你就是我的下属、我的同志,归我领导。你敢说不是?你要背叛革命吗?嘎、嘎、嘎。”见我这么开心,戴小蝶也再次嘎嘎大笑起来。
“但是,领导同志,我只是你的下线,你的信息源。”我止住笑,看着戴小蝶说。
戴小蝶的可爱之处是她的率真、蛮横而刚烈的个性。
“那也是我下属,是组织决定的,你必须承认。”戴小蝶不让我脱离她的领导。
我再次笑了笑说:“好、好、好,我承认,你的粥呢?不要熬得太烂。快去看看。”
“以后不许听迷迷之音。”戴小蝶对我严格要求。
“好,我不听它。”我换肖邦的钢琴曲。
戴小蝶不一会端出她的宵夜,和我一起吃宵夜,听曲子,她听了一会说:“青苔同志,照我看,听肖邦钢琴曲,还不如听义勇军进行曲、喀秋莎,你说呢?”
“我认为现在都不适合听这些歌,白沙同志,不是我不喜欢这些曲子,是因为斗争还没结束,要是让敌人知道了,岂不是怀疑上我们的身份了?所以你也别怪我听白莉莉的歌,其实我不是真喜欢她的歌,你懂吗?”我对戴小蝶刚才的有些过火的行动踩了煞车,提醒她谨记革命尚未成功,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为革命牺牲。
“青苔同志,你上过大学,又是我生活上的老师,我听懂你的话了。明天一早,我继续我的革命工作,你晚上睡个好觉,多给党的事业带来更多更多的好信息。”戴小蝶的认真劲让我动容,也让我从心里喜欢她。
不过,跟朱薇相比,戴小蝶一如我在上海工作时的旧同事周芳老师,她们是一只只青苹果,她一样无法给我那种感觉,对,那种感觉叫红袖添香。
宵夜过后,戴小蝶进厨房洗碗时,我拿了她刚才教我念的党章,快速上二楼阳台,将她的睡裙取下,放回她床上,然后进我卧室,将党章锁进保险柜。
戴小蝶上来后,她走到我卧室门边,很轻松地对我说:“继祖哥,今晚我也受到教育了,其实,咱俩早就该住到一起了,我的意思是说咱俩之间,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只有这样,我们对革命事业的贡献,才会变得更大。”
“对,领导说得没错,晚安。”我对戴小蝶一笑,抬腕指了一下时间,要她关上门。
“好的。”戴小蝶笑着替我关上门说:“晚安,做个好梦。”
加上今晚,离开我家十年的小丫头戴小蝶就这么跟我开始了同宿一个屋檐下的生活。
第二天,戴小蝶起得比我早,我起床时,她已经给我做好早餐了。
早餐过后,我送戴小蝶去逸仙路看店,再去保密局上班,如果没有意外变故,我相信,我们的这种生活和工作状态将会持续到我在高雷的三大任务完成,才有分开的可能。
到保密局后,我这才知道昨天下午快下班时,陈更烈和张英杰他们又让日谍给“调”到了红坎区的福建村一带,这一带村落是外地移民人口居多,大都是从福建过来的,语言使用比任何地方都复杂,但是,日谍并没有在这里出现,他们只是接到了电话举报。
据陈更烈讲,他和张英杰分东西两头包抄福建村一带后,他们是到晚上天黑才合围福建村的,可结果却是他们虽然将“网”撒下去,却连日谍的一个鬼影也没有捞着。
张英杰接着去六六剧场看戏后,陈更烈回海员俱乐部找翁竖民,请他和高柳喝茶,陈更烈打了我家里的电话,可是正好在家的戴小蝶遵照我早前的吩咐,没有接陈更烈的电话。
高柳今天中午回武汉,同去武汉的人还有党通局高雷站的两个特务。
党通局就是过去的中统,其主要任务是打击反对派政党,尤其是我共产党,负责除军、宪、警等军事部门外的情报安全工作,负责监控社会舆论、思想言论。过去十几年,曾经逮捕杀害我党中央总书记向忠发、政治局候补委员彭湃、政治局候补委员杨殷、宣传部秘书长恽代英、江苏省委组织部部长陈乔年、广东省委书记蔡和森等等。
尽管现时的党通局还遍及未解放的各地各阶层,但其业务范围已经大大缩减。我想,在我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南下的态势下,党通局除了打击我党和党派活动,它对国民党内贪赃枉法和违纪行为的打击是有限的。相反,它极可能披着国民党党务、政治情报管理,以及调查非法经济活动,取缔走私、黑市和囤积居奇行为的外衣,对我党进行疯狂反扑。
毕竟,翁竖民因陈宏略被杀案“出事”之前一晚,他与党通局高雷站站长罗逊有过饭局,而杨显助和罗逊的关系又并非铁板一块。陈更烈说翁竖民留在高雷当寓公的想法,极可能与罗逊有关,并问我与罗逊的关系如何?说我才到保密局这么久,怎么就搭上了罗逊?
“怎么搭上?我小店开业时,我根本就没有请他?之前也不认识他,是他从杨显助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不请自来的?”我对陈更烈说了那天的事。
陈更烈看着我问:“那现在呢?几天过去了,他有没有私下找过你?”
“没有,一次都没有。”昨天下午,我和杨显助,还有罗逊一起送南京来的易主任去码头坐船,罗逊自己开车,我和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但是,陈更烈的话,我听出了玄外之音。翁竖民留在高雷当寓公,就是想借罗逊和杨显助的关系软肋翻盘。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