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党肯定参与了?何以见得?”翁竖民此言一出,我忽然意识到这几天发生在两阳的事,也许是翁竖民通过夏天普对他的潜伏培训效果进行的一次“火力”测试?夏天普明明就派了三个特务下山,白鸽离开双春当晚,他们就展开了行动,昨晚怎么就没了动静呢?
“嘿,何以见得?刘署长的报告里不是写着了吗?李县长忽然不经申请,私用商业电台对外联络,而且联络的密电内容给破译了,与高科长破译的内容一样,共党肯定也能破译,所以两阳的事,少不了共党的份。当然,一如你所说,李县长是否通共?光看赃物和密电,不看其他,证据还是有些不足。”翁竖民这番话应对了他前天通过高兰对我下的“指示”。
“这么说,李县长是否通共?还得经我们审讯了才能定罪了?”我得问清楚了这事。
“当然了,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审都没审清楚案情,就贸然杀了李县长,这跟共党袭击戴副市长何异?我们如何向公众交代?”翁竖民停下筷子,直指共党“滥杀”。
我接口就讲了我对刘胖子的个人看法,相比之下,刘胖子要比李县长硬一点,当前形势下,武官文用也未曾不可。翁竖民赞同我临时应变处理意见,要我继续替他做好巡视工作,我说:“再过两、三天,李县长就可以押回市内了,遂县那边的事也很大吗?”
翁竖民为何同时查抄了遂县的戴鱼乐?我除了从陈更烈和吴秘书那里听到一些信息,还不知道外界对此的评价。在我看来,翁竖民查抄戴鱼乐,无非是党国政治需要,决非“杀”富济贫,他连在高雷地区根深蒂固的戴、安两家都敢碰,局面会有所稳定的。
“其实,我也不想触碰他们,但是戴副市长遭到共党袭击后,戴、安两家不恨共党滥杀,反而大肆渲染我党府内部有人出卖戴副市长,妄议党府作为,怂恿遂廉桂地下党游击队不断扩大地盘,猖獗活动,你说大不大?我们再不抓一、两个典型?如何控制局面?”
尽管翁竖民在我面前向来都言不由衷,但是他今天所言,却是真实的。回头看刘胖子近段时间看似有目的作为,这会也更像是翁竖民授意而为的了。
“专员你说的是。”我接着向翁竖民口头汇报了刘胖子对李家财产的处理意见。
翁竖民听后呵呵一笑,说他原则上同意刘胖子的意见,既然李县长有重大通共嫌疑,只要这些嫌疑还在,将其财产充为公用,可是得民心之举,不然,那么多公务人员等着开饭,他如何保证地方运转?后续具体事宜,他迟点会交给市府和罗逊协调处理的。
服务生给我们舀了汤,端上来后,翁竖民挥手让她出去,问我将来有何打算?
“打算?”我愣了一下说:“我就书生一个,能有什么打算?我原来就不想入这一行的,教书或经商才是我的理想,一直都是,就不知道将来如何了?”
翁竖民呵呵一笑,没有马上接话,埋头喝了几口汤后,舒出一口气说:“共军今天占了常德了,闽北大部落入敌手,华南告急。我们这里呢,还是一派歌舞升平,你有专才,换个地方,一样有出息的。对了,你最近有跟小雯联系吗?”翁竖民才说完当前形势,马上就转回生活话题,显然,他不想在我面前多谈党国大局。
“自从前段时间跟她在高县见面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直觉我策反第7军军长劳承武的事,是遭到了翁竖民的破坏。如果此事为真,那么翁竖民对我的身份仍是存疑的,只因没有任何证据,他也只能存疑了。
“嗯,我姐这一家呀!可惜就缺个男孩,生了小雯后好久都没生,后来终于生了,可是养了十来年,却突然没了。”翁竖民在可惜劳承武的儿子劳小武年少“早夭”,他这是第二次跟我说这事了,好像我不知道有此事似的,其实我比他更清楚。劳小武在我解放区活得好好的,可劳承武就是不接回自己身边,生怕成了保密局的人质。
“才十来岁就没了,的确可惜了,其实,当年好多家庭都因为鼠疫死了人,虽然这些年好了些。”劳小武走的那一年,是高雷地区鼠疫肆虐最为严重的年份,即使是现在,国军里的一些人还将疫区视为畏途,而我粤桂边区游击队桂平支队却在这一地区生存了下来。
“但是,直至今天,仍然有一些人以此为借口,推托剿匪灭共。”翁竖民悻悻地说。他在慨叹他的党国人心焕散,我想他的慨叹跟国民党军接连失利有关。
“这都能成为借口?谁呀?是177师他们吗?我上月去廉桂时找过桂师长他们,一个都不在,弄得我白白浪费汽油。”随着第7军一个多月前的换防,我中央情报局对策反国军将领的工作也改变了思路。
翁竖民喝完碗中的一口汤说:“有情报显示,高雷的共党高层领导现在都迁到了疫区,所以我想将特侦处关科长的一科分到遂县去常驻,可他却畏首畏尾,说遂廉桂有情报组,可兼行动队使用,而且剿匪的事可是177师的,有敌情直接下命令就行了。”
“不会吧?这话关科长都敢说出来?”我不相信关辉会说这种话。
常德等城市已经解放了,接下来是闽、赣、湘全境,敌人除了准备潜伏应急搞战后破坏,还能做些什么呢?大权在握的官员巧立名目、大肆捞钱,时机一到,卷财远遁台湾,我想翁竖民也不例外。殊不知,翁竖民是专心为他的党国,戴鱼乐一倒,安密达靠边站,两家的经贸产业贸主,将成为翁竖民安插潜伏特务的机会。
“哼,不敢说?宋科长,他是没当着我面说而己,背后说就不算说吗?不止关科长呢?所以陈站长那边,你可得多协助他。”翁竖民又将话题扯回日常具体工作,只差没让我盯着陈更烈的一举一动了,毕竟,我和陈更烈还有同学关系。
自陈更烈复任代站长后,他立即针对我地下党情报传递特点,采取了一些措施,我相信效果还是有的。可是我地下交通站的情况又是如何了呢?我刚回来,一切都还不得而知。
饭后,翁竖民回他办公室休息,我下楼开车回红坎民生路找黑马,黑马不在,我便在车上小休。在我看来,翁竖民今天中午之所以与我一起午餐,一是他想知道我的工作近况,二是因为周末,他也需要渲泄一下个人情绪,比如连他一直重用的关辉都敢背地里口出怨言。如果他不是为了迷惑我?他为什么要将个人情绪表达出来呢?
显然,翁竖民没有想到连关辉私下里都敢说一些违抗命令的话,关辉都这么说了,那么过去被他降过职务的陈更烈会如何呢?翁竖民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有所媚下了。就当前的党国形势而言,陈更烈不复当年之勇、背地里口出怨言,不也正常?
黑马回来后,我将翁竖民午饭时的一些“表述”跟他说了,黑马认为敌人有些乱了步伐了,只要我们再勇敢一些,敌人会害怕的。但是高县和两阳出的事,的确要小心谨慎,他回来后也想了好久,感觉我们得手太容易了,有些担心敌人是否另有阴谋。
“既然这样,那你们今晚先捞一些物资起来,看看是什么再说,切莫大动作行动。”另外,我将陈更烈今晚就派人去河阳搜查大耳陈的事,也跟黑马说了,让他心里有数,这次行动就不住河阳旅店了。
任务布置停当,我带黑马去南华夜总会小车库,让他开走钱梦琳的车子,并给了他两张油票,今晚到明天晚上的打捞结果如何?让卢勇向我汇报。
黑马开车走后,我进夜总会办公室,办公室好久不回了,副总经理何木先看到了我,立即找我汇报工作,他说安密达的一些业务最近几天遭到清算,很像是上头有意为之。
我要何木少议论这事,只要我们夜总会不违法违纪,谁当头都要照常营业。
何木说在夜总会隔夜唱歌的静珠小姐必定跟上头某人暗合了。我问某人是谁?何木将静珠的情况写成了书面报告,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瞧,与静珠秘密往来的某人竟是罗逊。
安密达因为戴家失势而失势了,但罗逊下周一才任副局长。罗逊是因为住在京华酒店而勾上了静珠的吗?何木没想到的是,静珠是以歌女身份掩护其秘密任务的。
“此事还有谁知道?”我问何木。
“就我和林主管。”何木说。
“这事不要外传,也不要让人盯着她外出,她在我们这里守规矩就行了。另外,罗逊明天就任警察局副局长了,未来免不了会找你的,给老安那边的好处,照付一些给他,南华夜总会仍然是钱董的家族生意,我们只是代管,叫肖经理和杨小姐上来开个会。”
“好的。”何木说完出去了。
我拨了保密局审讯室电话,问找钱胜中,听电话的人一会叫来了陈更烈。
陈更烈问我一回来就跑哪里去了?我说一回来就让翁竖民招去了,当然是先向他汇报工作了,午觉都睡不成,就来了红坎,晚上九点半后在广海湾宾馆见面再说。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