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宋副官,我随你去就是。”经我这么一说,林堪进刚才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翁竖民给暂停工作四天了,下面的情报组也该得到这个消息了。
我让林堪进换掉保密局的衣服,跟我去卖鱼街、细柳巷和天宁寺几个地方查找雷歌资料。
林堪进回他宿舍换掉他身上的“狗皮”后,随我下楼。
我问他是叫“康进”呢?还是叫“堪进”?康、徐两县人的名字通常都带“堪”的,他说他叫“堪进”,而不是“康”进,是康县附城人,王启孟没到任前,他是康县情报组的负责人。我问他跟站里的哪一个领导最熟?他说他过去是向陈更烈汇报工作的,算不算熟呢?王启孟来了后,他给调到徐县当负责人去了,他的直接领导是王启孟。
上车后,林堪进向我打听,翁竖民不再当站长了,未来站长的位置会不会成了副站长张英杰的?我说现在是杨显助负责全面工作,张英杰还是副站长,他们都是领导,我是奉他们的命令下来调查情况的。林堪进说:“宋副官,刚才多有得罪,请你莫怪,我嘛!不是经常往返两县吗?组里要是再有部车子就好办事了。”
“你们不是有两辆三摩吗?我这车子可是我自己的。”我按林堪进的指示,先去卖鱼街。
卖鱼街故名思义,自然是卖鱼了。这条卖鱼街距南门圩其实并不远,它位于雷城之东,是通往“东洋”的门户。这个“东洋”并非小鬼子的东洋,而是康县南渡河下游平原地带的“东片”,再往东就是大海了。登上卖鱼街附近的三元塔,即可将“东洋”一览无余。
此时我们还没到卖鱼街,林堪进听后愣了一下问:“这轿车是你自己的?我还以为是站里的呢。”他一定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以为我只是一个副官而己。
“是呀!准确地讲,它是我父亲的,我这次开过来,耍耍威风,怎么样?你会开车吗?”
“我会开有什么用?组里又没轿车可开,我去徐县开过一回三摩,结果半路坏了,气得我再也不敢开它了,每一次都只好坐公车,你说,干我们这一行,没车是真不好办事,尤其是我,家在雷城,就在雷城工作多好,却让王启孟占了巢,我这心里呀!是真不好受。还有呀!我们在徐县是跟警察局一起办公的,一有什么好处,他们还抢先了。”林堪进对我喋喋不休,无非希望我回站里为他的处境多说几句好话。
“嗯,你的难处,我有机会再给你反映吧!王启孟下午就要回来了,你跟他的关系要处理好呀!别看站长现在不管事了,但是王启孟是为党国工作的,他还是你们组的组长。”林堪进这人的本土意识很强,不服王启孟是正常的,我不得不趁机警告他。
到了卖鱼街,街的两边果然以卖鱼为主,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杂货铺、饮食店和药店之类。
我没有停下车子消费,只慢开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在三元塔塔下停下车子,走了一趟康县的旧货市场。旧货市场自然是卖旧货的,自然是少不了一些藏家在悄悄估售藏品,我一连走访了几家,瞧了好几件藏品,才掏钱买下了其中两件小青花。
林堪进不明其意,问我买这些做甚?又不能当饭吃,买回家里就不怕小贼惦记?
“这两件青花原本就是我家的,一定是早些年让人给偷了,被转手卖到了这里,我只是赎回而己,这些人不懂它的价值,但是我懂。”我想让林堪进和外界知道我到康县办了这么一件私事,不然,我到康县两夜一天,才得到一点情报,会让张英杰他们起疑心的。
“你懂?它是不是很值钱?”林堪进以为我真找到了自家的宝贝了,双眼瞪得灯笼似的。
“当然了。我家的宝贝,我会不知道它的价值?”我问林堪进说:“刚才走了几家了,你有没有瞧中的?我替你看看真假,包你能淘到真货。”
“你懂你家宝贝的价值,这个我信,可是别人家的宝贝,你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林堪进以为我在吹牛。哼,他果然还不知道我的专攻爱好。
“当然了,我是谁呀!高雷的宋朝晖老先生,你知道他是谁吗?”我看林堪进也三十好几了,也许听说过我父亲宋朝晖的大名。
十几年前,我父亲到康县“寻宝”,一进这个不成气候的旧货交易市场,他就瞧中了明代的一件青花,说是真品的。店家不相信,要他以实价买走,我父亲当真以实价买走了,从此这个市场遐迩闻名,引来了不少人在这里开店,从而形成一个更大的市场,与卖鱼街相邻。
“宋朝晖?我听说呀,他是大收藏家呢。”林堪进这时瞧着我,一会一拍脑门:“你是?”
“我是宋朝晖先生他大儿子,我懂点鉴宝之术,不也正常吗?”我继而问林堪进,“林组长,你淘不淘呢?我替你瞧,不收你鉴定费的。”
“哎呀!你早说呀!一场来到,我当然要借你法眼,赚点小钱了。”林堪进一高兴,拉着我跑了几家,自然,人家的藏品真假我是不能说的,这是行规。
林堪进一路走,一路问价,问到我点头的,店家立马抬价,林堪进骂这些店家不地道。
最后,我悄悄给他号定了一件宝贝,让他迟点再过来交易付款。林堪进欣喜而出。
从三元塔下的旧货市场出来,因为正逢赶集圩日,位于城中的细柳巷太过拥挤,我们改道直奔城外的天宁寺,此时距离我与“蓝琼”接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了。
我们一路瞧着有关于雷歌笔赛征稿展示,顺手买了几本油印的地滩雷歌笔赛歌本。
林堪进因惦着我号定的那件宝贝,他已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我却耐心寻找着可能的线索。走到寺东墙边的一个兜售雷歌歌本的歌联社负责人跟前,我蹲下来跟他攀谈,才问最近三处雷剧演出都是哪些剧团?对方认出了身着便衣的林堪进,立马就要收摊。
“赵师亮,你不许收,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站的宋副官,是专门过来寻歌本问你这点事的,你迟点收摊就死了你吗?”林堪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林组长,这不是快到中午了吗?我这赚外快的事,得早点结束回家吃午饭了不是?”叫赵师亮的人五十开外,身着长衫,是雷城歌联社的评师之一。
“歌本别处也有呀!你们要问什么?我只知道南门圩那边是南兴二仔的剧团在演出,其他两处,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赵师亮一边收摊,一边回我们话。
林堪进说:“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去的南门圩看戏?你晚上不用批改学生作业了?居然到处乱跑,你们要集会谋反吗?”
“我才去一个晚上,是星期天晚上,不用批改学生作业的。”赵师亮站起来回答说。
“是看热闹呢?还是趁机集会了?”林堪进又问。
“我集什么会哟!我是听说这次有不少从外地回的歌手要‘捞’台、斗歌姑娘,就想知道是不是来了什么高手,结果,五、六个人都没‘捞’不下芭姐,所以这两个晚上我都懒得去凑热闹了。”赵师亮回林堪进话时,不时地瞧着我。
我掏了十圆钱,从赵师亮手里买了两本最新油印的歌本,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赵师亮走后,我和林堪进回组里,林堪进说他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儿子了,他中午得回家一趟,问我还去不去细柳巷?去的话,下午去才是最合适时间。
我抬腕看了看表,也快中午了,便同意下午三点再去。
林堪进听后,马上开溜,回家去了。
我静下心,看我上午买的几本雷歌歌本,心想如果敌人是通过这种笔赛雷歌传播蓝鱼档案的相关信息,这事还没有密电码相传保密呀!中央情报局最初的“通过文化传播,完成档案传递”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不是打进小鬼子内部的人传出的情报,都不可信呀!
接头时间快到时,我先回“鸿雁”招待所。招待所住客不多,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却往来穿行。我目不斜视,进了我房间。等到十二点,房门被人连续敲了三下,我立即去开了门。
门外的赵师亮一时呆住了,我也愣了一下,一会才说:“先生,你敲错门了。”
“不错,是林老约我到这里来的。”
“林老是哪里的林老?我认识他吗?”
“林老是高雷的林老,你是他学生,岂会不认识他?”
“赵老师,快进来。”两句暗号都对上了,我伸手拉了赵师亮进来。
我先说我此行的任务是从高雷的特色文化中寻找敌人的一个档案信息,雷剧算特色文化吗?赵师亮认为,如果说高雷地区的特色文化,应当是眼下最为盛行的姑娘歌对唱,因为男女对唱歌词中有一问一答,还有谐音相关等等技巧,而且是用高雷话唱出来的,唱了也就唱了,很难记录。再说了,不明其意的人是不会留意歌中包含的信息的。
就赵师亮对姑娘歌对唱内容和表演形式的研究,他觉得敌人最有可能做的事是给我们制造一个口头歌的海洋,他们可以轻松获取相关信息,而我们却要在歌的海洋中加以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