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的结果显而易见,远航舰队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支持继续航行,不愿意回到那个既熟悉有恐怖的母星。
在这段期间,安努号已经被白雪林修好了。它那高大的身形的确让人畏惧,如果蛮人中间没有利玛的话,肯定很快就要屈服。
这天,部落的长老拄着一根木棒,蹒跚地在山间走着。他不是去视察村落的环境,也不是去看年轻人如何捕猎。至于他要去哪里,也根本没有人过问。他一边走,一边咳嗽着,仿佛有一只魔鬼在搅动他的肺。
咳嗽得厉害,让他无力地跪了下来。他抱着肚子咳了半响才缓缓地又站了起来。没有人在他的身旁,这段旅途将是他一个人的旅行。
长老找到了一个茂密的草丛便躺在了那里面。本来还有点阴沉的天空显出了一片蔚蓝,仿佛是在密闭的空中打开了一条通道。他悠悠地看着蓝天,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缓缓地,他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几天之后,利玛和两个部落里的年轻人带着几把土制铲子上山。他们找到了长老,便在他的身边挖了一个坑。把长老用麻布裹好之后,便将他埋在那片天空之下。这是这个部族的传统,部族的成员,特别是老人,他们如果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或者无法自理,便自己走进山中绝食而死。这一切进行得如此的自然,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到了时间就要去上班一样,不会有人为此感到悲伤。
利玛自然也被这种深沉的冷漠所感染,对把生死看成如尘埃般,无足轻重。所以,他才将维拉拉他们的双赢请求拒之千里。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人的生死值得让他不顾一切。但是那个人也早已按照文明人类的传统,化作烟火。利玛虽然也可以选择用蛮人的方式来埋葬自己的妻子,但是埋到地里被虫子啃吃,与暴尸荒野无异。所以,利玛还是按照人类的做法莱火化了。
完成了埋葬长老的任务之后,利玛便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回到了部落。他在一棵大树之下发现了他的那个小童学生。只见小童独自坐着,一脸忧郁地看着天空。
利玛平时很少去管其他人的生活,但是他这时却心血来潮地走了过去。他坐在了小童的身旁,问:“为什么要在这里发呆?”
“没,没什么……”小童说道。
“那就去好好学习,织布的活都做好了吗?”
“还没……我,不想做……”
“为什么?”
“不知道。”
“那就开动脑筋,去弄清楚。”
“不知道……事情就是不知道。”小童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她又说:“长老,死了,为什么?不知道……”
“所有人都会死……”
小童对长老的死亡如此的看重,实在出乎利玛的意料。长老活了四十几岁,已经算是蛮人中间的人瑞了,死得不冤。
只听见小童又说:“不要,他们死,不要……”
“长老会高兴的。”利玛说。
“为什么?”
“因为你为他落泪了。他并没有孤独地死去。”
“可是,可是……”小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使劲擦掉滴落的眼泪。
小童的表达能力虽然说是蛮人中比较好的,但是她的心中大概还有一堆话说不出来,只能一直说着“可是”。利玛抚了一下小童那瘦小的背,说:“哭吧,哭吧……”
良久,利玛把睡着了的小童抱在了怀里,送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他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着莱的画像,又把脸贴在了画像之上,仿佛和莱拥抱在了一起。
次日天还没亮,利玛便骑着牛出门了。牛走得很慢,但利玛却罕有地催促起它来。
“喂,老兄。能给一次力吗?”利玛说着轻轻地拍了拍牛的脑袋。
毫无疑问,那牛没听懂利玛的话。即便听懂了,它恐怕也会依然故我,管他天塌下来。利玛想了一下,又说:“要走的路很长,而我又没带食物。不过幸好有你在。”他的这句话如果是对一个人说的,是一句暖心的话。但是,如果听者是一头牛的话,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那头牛是否听懂,还是它感受到了利玛的怒气,总之它的脚步是加快了。快到中午的时分,利玛便穿越了原野,来到了之前和维拉拉等人相遇的整修中心。然而,维拉拉等人的飞船已经不知所踪了。
其实这是可以预见的。因为安努号已经被修好,维拉拉等人也不可能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也必须回到监测站上休整补给。只是他们这么一走,还回不回来就难说了。
想到这些,利玛不禁仰头想着天空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生还者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