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大嘴巴,看着修灵和尚:“你确定你不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修灵:“……”
“他们办事,怎么会有茶汤这首歌出现?”
“哦……那是我幻想的,哈哈……如果是我,我会想要听茶汤。”
“……”我又问:“歌就算了,人家修衣做那事时的感觉和心理,你怎么晓得?”
修灵将桌面震得山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别以为我是和尚,我就什么都不懂。同样身为男人,我当然能知道他所思所想。”
“那照你这么说,想必他是喜欢那只黑猫灵的咯?”
“应当……是吧。”
“那他为什么又神智不清了呢?”
“这我们也弄不清楚啊。”修灵和尚挠着脑袋,光溜溜,滑稽又可爱,“这不都没有个主意,住持就先封锁了消息,让我第一时间来找白族长帮忙嘛。”
哦,原来如此。
一个男人,尤其是和尚被强上,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转头问师父:“我们要去看看么?”
师父在雕发簪,头也不抬:“晚上去。”
修灵和尚朝我竖起大拇指,说了声多谢,然后又说寺里还有不少香客要接待,得先回去了。末了还责怪我,讲了这么久的精彩故事给我听,我却连杯水都不给他倒。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白天店里没什么事,二点半就打烊了。
回家,我煮了饭,和师父面对面坐着吃了,然后开始准备香烛纸钱,铜钱不够了,师父便又新制了一些,我跟在一旁看了,默默记住了做铜钱的过程。
很快到了八点钟,我们开车来到七宝古寺,修灵已经在门口接应我们了,他叫我们不要停在寺庙门口,会影响寺里的香火,要把车停到隔壁的停车场,那是旅游专用停车场,我们依言把车停好。
走进七宝古寺,我立刻闻到了酸臭味。
修灵说寺里院中的那些都是善灵,应该都是香味儿,可是这酸臭味是怎么回事尼?
仔细闻了闻,酸臭味只有一种,且比较单一,应该是一种灵。会不会是有一个善灵变恶了呢?那这个变恶的,会是百合花灵,还是黑猫灵呢?他们同样都与修衣有过肌肤之亲,都有因妒而变坏可能性。
修灵带我们去修衣的屋里瞧。
房间很整洁,已经被弟子们整理过了,修衣坐在床边,目光空洞,跟个傻子似的。
不!不对!
至少傻子还有傻笑和傻哭!
修衣没有,他只是呆呆坐在床沿上,愣愣望着前方,不言不语,目光没有焦距。
师父走到修衣跟前,指出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修衣的眉间。修灵转身把屋子的门窗都关上,没有风进来。我就地点燃了一柱香,把香拿在手上,静等香烟飘出的方向。
请“鬼”燃一柱香,请“神”燃三柱、五柱或七柱香。
过了少顷,香烟飘了出来,丝丝缕缕,打着圈儿向上盘旋。
修衣嘴里哼唧一声,师父取了一枚铜钱,将他的嘴巴给堵住了,修衣没再有其他动作。
我们四人就这样静静地立着。
又过片刻,那向上盘旋着的香烟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向下压来,眨眼间成了一团糊。把我的整个人包裹在里头,我连师父的脸都看得不太清楚了。
一股酸楚自心底涌出,转瞬间心如刀绞。
我不可抑制地落了滴眼泪。
这感觉就跟暗恋了多年的男神,突然娶了别人一样。
不是死别的痛,是生离的心酸。
奇怪了……师父近在眼前,他并没有要离我而去,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伤心欲绝的情感呢?
“小佛……”
师父轻声唤了我一声。
我猛地回过神来,心中酸楚渐渐消退,那些围绕着我的香烟从散乱,又合成了一个整体,缠缠绵绵盘旋着向上飘去。
修灵在一旁急得跳脚,却又不敢来碰我:“小禾苗,你没事吧?刚才哭什么?”
我感觉脸上凉凉的,想来是眼泪了。吸了吸鼻子,由于双手握着香,不能动,我有些不好意思,又没空去擦,想开口说话,喉咙发紧,讲不出声音,只能尴尬得直摇头。
师父问道:“小佛,方才是何感觉?”
我一五一十地回道:“感觉被恋人抛弃了,独守空闺,心伤难愈。”
修灵半跪到我面前,一脸虔诚:“小禾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日月偷转、海河倒流,我依然会陪在你身边。”
我愣了愣,偷瞄师父一眼,还好,师父正仔细看着修衣,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我舒了口气,狠狠踢了半跪在地上的修灵一脚,小心呵斥:“走开!不正经的臭和尚,哪里学来的YIN诗艳词!”
修灵委屈地爬起来,指着一旁的书桌,我顺着他的手指去看,原本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几个清秀婉丽的字,是用毛笔写的:
“日月偷转,海河倒流,守君故土,永不离弃。”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修灵道:“像是古代将军出征漠北,而独守故乡的红杏耐不住寂寞,爬上了墙头……”
“滚!——明明是女子守在老地方,等夫君回来!”
“一个意思,都是等。”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与他争辩,他走到桌上,把纸叠起来,放进口袋,说这与修衣有关,一会儿或许用得着。
师父回过头来问修灵:“这附近可有尼姑庵?”
我呆了……尼姑庵里藏了跟修衣有关的秘密么?会是什么呢?
修灵怔住:“白族长,你都忘了?”
“嗯?”
修灵挑眉一笑:“尼姑庵必须有啊,就在杨浦,叫法善庵,很近!——白族长,想当初蝉姐死活要跟你,你没答应,她还跑法善庵出家啦?当然了,最后她没成功。现在的寺庙都联网了嘛,修灵和尚我还是有点威望的,我给那尼姑庵的老尼姑发了条微信,打声招呼,她们就把蝉姐扫地出门啦。”
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夏蝉还真是个人物,爱得如此疯狂。
嗯,这好几天了,也没再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师父点了点头,手指离开修衣的额间,修衣双眼一闭,倒在了床上,修灵忙过去,把修衣摆正,让他好好睡。师父过来,伸手接过我手中的香,一手提了背包,打开房门,往屋外走去。
师父道:“小佛,修衣的魂魄被猫灵带走,我方才听到他说起尼姑庵,想必是被带去了尼姑庵。既然不远,我们去看看。”
我点头,忙跟上师父:“师父,你说修衣说话,我没听到他说话啊。”
修灵也跟了出来,反手把房门带上,走到我身侧:“小禾苗,这你就不懂了吧。白族长能感应到魂魄,即便那魂魄已经离了体,他也能凭借魂魄与身体的那一丝丝牵连,而探知到魂魄此刻的方位。——你也能感知魂魄的思想,难道你不晓得么?”
“照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心里难过,是修衣的魂魄传给了我‘讯息’?”
“不然呢?我又没离开你,你为什么会难过?”
“……”
我上前,挽住师父的胳膊,不再理会他。
路过院子,看到一朵牡丹花迎风,开得正艳。气味香香甜甜,是个好灵。而刚才进寺时闻到的一股子酸臭味,也不见了。
修灵嘀咕:“黑猫灵逃得还真够快的。”
我听到,问他:“你怎么知道黑猫灵跑了?”
修灵装傻:“啊?我说了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和尚,抄经念佛,哪里能懂什么抓灵啊。”
我撇了撇嘴。
这个和尚,以退为进,故意告诉我这么多信息,意思就是想说他也会驱邪捉鬼咯,还故意说“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口袋有五颗糖”这种低级趣味的话。
为了让他的计划落空,我轻轻一笑,没有接话,紧跟上师父的脚步。
修灵自讨没越,抓了抓脑袋,嘿嘿傻笑。
上了车,行驶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修灵所说的法善庵。
上海的庙宇本来就不多,尼姑庵就更少了,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这座位于杨浦区的法善庵。其庙额由佛教协会原会长真禅法师题字,在杨浦五角场负有盛名。
法善庵建于清朝末年,至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民国初期香火非常的旺盛,可是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段时间的很是衰败。直到1994年的时候,才重新翻新了一遍,香火便又恢复从前,还曾一度被列为上海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庙门朝北开,飞角重檐,庄严肃静,每逢初一、十五有素斋,其他时间不提供给香客。
我们此刻就站在沿马路的山门齐堂前,绕过这个堂,就是尼姑庵的后门。
修灵说,超过酉时,尼姑庵就不能再进男子。他是和尚,不怕,倒是师父,如果从正门正大光明地进去,会坏了规矩。我嘲笑他说,刚才你不还说自己是男人么,怎么一下子就又不是了?他解释说他的身体是男人,但是他的心已归入佛门,是佛家弟子。佛家弟子生百相,是不区分男女的。我哦了一声,他又继续说,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还俗不继续做和尚,我踢了他一脚,他嗷嗷大叫,跑到前头,低头用手机发信息去了。等我和师父走近他的时候,他跟我们说已经跟老尼姑发了消息,老尼姑马上起床给我们开后门。
果然,当我们走到偏门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六十出头的尼姑在那里候着了。
我走向前,同她打招呼:“尼姑奶奶好。”
她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慢悠悠道:“施主,贫尼老尼姑。”
我惊呆:“啊?”
修灵和尚解释道:“她的法号就叫老尼姑,是这个尼姑庵的负责人。”
“……哦。”
老尼姑让开一条道,头微低:“各位施主,请进。” 美人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