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永不回京
对于复位,景掣还是十分敏感的,瞬间就酒醒了大半,急切的问道:“到底怎么了,一切不都挺好的吗?” 他现在民心所向,不是离那个位置已经触手可及了吗?
可现在齐瑟锦却告诉他,他不但做不了皇帝,可能连太子之位都坐不回去了,心中怎能不急?
到现在他都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齐瑟锦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景掣是十分幸运的。
南国公主这个唯一对许皇后后位有威胁的人死得早,大皇子和二皇子又非许皇后所出,所以尽管他非长子,却是嫡长子,一出生便是下一任皇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许皇后本身虽无根基,但是她的背后却站着士族中的顶尖望族崔家,再加上许皇后多年经营,拉拢来的诸多豪族,以至于朝中许多官员早早的就与他打好关系,众多朝臣子女更是从小跟在他身后,唯他马首是瞻。
甚至于,因为许皇后的缘故,他年少时便被立为太子!
然而他也是不幸的。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皇帝不喜欢他,景修正常的时候皇帝喜欢景修,景修傻了皇帝又喜欢景哲,反正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而许皇后这个母妃,看似为他谋来了太子之位,却从来对他不闻不问,他好也罢,不好也罢,好像都跟她无关,读书、享乐、尊师、叛逆,这些她统统不会过问!
除了太子妃的人选上许皇后插了一回手,其他的时候他根本感觉不到他是她儿子。
成婚前太子是个终日混迹烟柳之地的纨绔,成婚之后一下子改头换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洗心革面了,但是只有齐瑟锦知道,那都是她的管教而已。
这个景掣,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现在,还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福兮祸兮,原来如此,崔老太爷是这个意思吗?
“此事路上再说,现在,殿下立刻去向父皇请罪,事情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就真的要出大事了!”齐瑟锦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
纵然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有件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对于那个位置,齐瑟锦比他更加渴望,也比他更清楚如何去获取,如果他不听她的,那皇位可能真的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至此,晚上喝的酒已经全醒,白天的得意也一扫而空。
片刻后,东宫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刚刚被提拔为禁卫军首领的张队长看着吴王,道:“殿下,皇上有令,在殿下前往吴地之前,想要出门,必须得皇上首肯,还请殿下言明出门缘由,属下立刻派人禀报。”
吴王怒目圆睁,眼中满是血丝:“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景掣,你敢拦我?”
“抱歉,属下职责所在!”
张队长退后一步,身旁的禁卫已经按着某种阵势围拢过来,这是皇帝口令,若是让吴王强行出门,他们每一个都会被以叛国罪论处,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没人会对他客气。
“马上派人禀报,就说本王有要紧的事情要见父皇!”景掣走到门一侧,望着夜空,脸色狰狞无比,咬着牙,一字一顿。
“到底是谁,在害本王!”
……
把时间往回退一点,在景掣还在花天酒地庆功时,七皇子府,温桐颜一回房就看见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手誊书。
“这一切该不会出自温小姐之手吧?”临走前,安以西突然问道。
“当然不是。”温桐颜答道。
安以西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巧的是,安以西前脚刚离开,白宣之后脚就来了。
“吴王在青楼喝酒庆功之事你怎么看?”白宣之讨了杯茶,端着茶杯就瘫倒在椅子上。
温桐颜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他一阵,这货该不会又去做贼了吧,但又见他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便收回了眼,淡淡道:“自取灭亡尔,有何好看?”
“自取灭亡……”白宣之将她的话咀嚼了两遍,失笑道:“确是是自取灭亡,你说这个景国太子是有多蠢啊,才会想出这么个昏招,哎你说他这么蠢,是怎么坐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啊,其他皇子都是废物吗,让这么个草包压在头顶上,这要是在云国,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前面那些话她都没有在意,景掣虽蠢,却不至于自掘坟墓,更何况还有齐瑟锦看着。但是云国皇室竞争如此激烈吗?
“说起来,你还没给我介绍过云国皇室的情况。”温桐颜问完,明显察觉到白宣之的瘫着的身子都坐直了些。
白宣之纳闷地看了眼听兰,半响才道:“现在说这些还早,那个,等我们启程回国的时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我在给你慢慢介绍。”
看来这其中,还真有很多厉害角色。
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凝,没有问到她想知道的,便干脆下了逐客令,道:“既然如此,二表哥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皇帝最近心情可是很不美丽,别再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到时候咱俩就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诶?不是不是,有事,有正事!”白宣之瞪了眼上来请他离开的听兰,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温桐颜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这丫头可是宫里出来的,他这不是没搞清楚她为何没有告诉温桐颜宫中情况,所以才不敢贸然开口吗!
温桐颜用眼神阻止了听兰的动作,淡淡道:“有事说事。”
言下之意,没事滚蛋。
“咳……”白宣之被她呛了下,偏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苦笑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声,这种手段在景国或许行得通,但是到了云国,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那一宫的人,个个猴精猴精的……”
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让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等到白宣之安静下来,温桐颜才道:“我一个弱女子,可没有这些能耐,二表哥怕是怀疑错了人。”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白宣之有些纳闷,狐疑道:“吴王这些事,真的不是你所为?”
“没什么事的话,二表哥请回吧,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温桐颜起身道,回府这么久,她还没有去看看景修,别又在闹脾气了,要知道这府里可还有一颗毒瘤未除。
白宣之可没有安以西那么好糊弄,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将信将疑,不过没要听兰真的请人,自己乖乖走了。
去往景修院里的时候,温桐颜露出了些许忧心。
“果儿还没有消息吗?”
留宿皇宫那天,她就已经见过了张梁,知道张果儿音讯全无,这些日子,她甚至也请了母亲帮忙,依然一无所获,实在不行,她就只有去找他了……
此时,温桐颜还不知道,她想找的人刚刚离开汴京。
听兰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或许,小姐可以去问问杨美人,张小姐是跟踪她的时候消失的,她或许知道也不一定。”
杨衣……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也不是那么好见的。
“明天先去趟青楼吧。”温桐颜道。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温姐姐,你来找殿下啊?”若一从景修院里蹦出来,笑道:“殿下不在,小七说他出去玩了,我都等了好一会了也没见回来,估计这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若一脸上的笑容总是有种让人舒心的味道,温桐颜点了点头,思绪不经意间就回到了她跟若一开诚布公的那一天。
若一说,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她来是为了寻找一个命中注定的爱人。
被送给太子时,她以为太子会是,结果那压根就是个酒囊饭袋,好色又花心,一无是处。
被太子派去景哲那里做卧底时,她又以为景哲是,结果那货比太子还好色,还花心,女人扎堆不说,还接二连三的有喜,简直就是种马中的战斗马。
这一次,她觉得景修或许会是,不过她还没确定,需要仔细观察。
若一很实诚地问过她,问她爱不爱景修,如果她爱,她绝不插足他们之间,绝不做第三者。
她怎么会爱景修呢,答案毋庸置疑。
“对了,温姐姐你怎么会想到让人去学狐狸声音的,要是让人发现,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走出小院时,若一突然道。
按照她最开始的策划,只是让狐狸嘴里叼一块黄布而已,温桐颜这一招倒是更绝,只是破绽也更多。
香兰不知道若一跟她家小姐之间的默契,这几天在景修身边跟前跟后的人从海棠变成了若一,让她连带着看若一也渐渐有些不爽起来。
这会,香兰刚刚完成温桐颜吩咐的事赶来汇合,听闻此言,颇有些不屑道:“谁说说话一定要用嘴巴说的!”
温桐颜摇摇头,把香兰拉扯到身后,解释道:“是腹语。”
若一没在意香兰的态度,反而一拍脑袋,她这是不是跟景修待久了也变傻了,居然把腹语给忘了,对于有些人来说,不用嘴,也是能够说话的。
电视里不是常有的吗,那些武林人士,动不动就腹语腹语的,温桐颜身边这两个丫头不说,就连离娘也是高手,又岂会却这方面的人才。
若一已经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温桐颜思忖了片刻,还是提醒道:“最近府上人多口杂,这件事还请依诺妹妹烂在肚子里,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要提起。”
……
崔府。
“父亲大人,外面凉,回屋里去吧。”见崔老太爷一个人坐在院中,崔世诚从后面走过来,披了一件衣服在他的肩头。
“无妨,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多撑些时日。”崔老太爷摆了摆手,说道:“吴王回宫了?”
“回了,”崔世诚知道父亲要问的是什么,直接道:“皇上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出东宫,此次怕是动了真怒。”
崔世诚声音顿了顿,又道:“崔贵妃和承王那里一直都没有派人来过,咱们是不是主动去联系一下比较好,听闻以前的太子党羽,有很多都去投靠承王了。”
这些年来,崔家确实风光无限,许皇后是崔老太爷的义女,四妃之首的崔贵妃又是他的亲妹妹,崔家本就家大业大,有是老牌士族,羽翼之下的望族比许皇后只多不少。
但是,正因此,也惹来皇帝忌惮,亲手培养出温衡的宰相一系,不就是为了跟崔家对抗。
现如今,崔家在朝廷势微,一旦他退下来,崔家在朝廷上竟再无一人可发出声音,此前因为跟许皇后的交易,他又伤了崔贵妃的心,现在再不抓住机会拉回承王这个侄子,岂不是坐看崔家没落?
“再显赫的家族,显赫几十年、一百年也差不多耗光了气运,总得有人去争,否则是不可能数百近千年的显赫下去的……”崔老太爷并没有回答,望了一眼夜空,说道:“老夫老了,以后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这些年轻人去做吧……”
看着父亲背影落寞萧索,缓缓的走进屋内,崔世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震。
……
今日的早朝注定不寻常。
白狐开口,石碑显字,敏感童谣汴京城中的五岁幼童也能吟唱,这两日,几件事情几乎闹翻了京城。
吴王殿下在民间已经成了一个传说,真龙之身,天命之人,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就差说皇上应该尽早让位给他,在如今的时局之下,这种举动,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御史台近乎所有御史联名上书,朝中数十位大臣同时弹劾,黄门监告假,别说吴王一系最后仅剩的一点人,就连许皇后的人也无一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声。
一人弹劾,退下,另一人再接着,整个朝堂井然有序。
景皇的表情一直很高深莫测,似乎和往日的早朝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平静的下达了某些旨意。
十余位朝中官员的职位变动,还是说明了这平静背后酝酿了怎样的风波。
许皇后多年来的努力,便在这平静中化为乌有,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谁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平静到底会持续多久,或许便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爆发出来,到那个时候,可就是真正的雷霆了。
此后的另一道旨意,则让所有人的心里再次掀起了风浪。
作为成年皇子,吴王即日起便要前往吴地,此后若无圣旨相召,即便皇帝驾崩也……不得回京。
这已经是明确了当的告诉景摰,皇位不可能是你的了,就连太子之位也别想再有了。
离了京都,离了景国的权力中心,还有什么资格去争权?
许皇后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锐减,吴王更是被直接驱逐离京,这样的情况下,就连许皇后也回天乏力。
当然,还有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他们并没有细想。
在吴王境况如此危急的时刻,崔世诚作为许皇后一系的核心人物,竟然没有上朝?
莫说短短一夜的时间,能患上什么病,连朝都不能上,就算是真的病入膏肓,也该有一封奏章啊!
难道说,崔家已经跟许皇后闹掰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中更加慌乱。
天降各种祥瑞,皇帝却将老天最“认可”的皇子驱逐出京,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不说会在朝中引起多大的动荡,怕是民间也会因此产生一些恐慌。
然而此次吴王的作为的确是犯了大忌,对于皇帝的决定,朝臣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用不亚于造反的行为为自己造势,最终导致这样的结果。
这一次,他一点都不冤。
……
“这就走了?”温桐颜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唏嘘。
这可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景摰这是要造反啊,拖出去斩首就不奢望了,怎么也得削去王爵,贬为庶民,顺带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回京……
皇帝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太过仁慈,对外人手段狠辣,对自己的骨肉却始终难下杀手,看来,有些计划还是要付诸行动了。
她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东宫之中,某位一直伪装得很好的姑娘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十余位宫女太监站在院子里,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噤若寒蝉。
吴王妃今日一早将殿内的珍贵花瓶砸了个精光,进去收拾的一名宫女被打了数十脊杖,晕死过去,就连吴王殿下,都被王妃娘娘甩了一个耳光,痛骂了小半个时辰。
此刻,根本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殿门。
“我们还没有输呢!”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内,齐瑟堇砸掉了最后一个珍贵的瓷器,从袖中取出一个封好的信封,说道:“你出宫一趟,亲手将这封信送到安国公的手上,另外,让他问问,崔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
虽说朝堂距离普通人很远很远,但朝上的一些大事,却瞒不过汴京的民众。
某些官员的贬官或者调动,他们并不清楚,但吴王殿下即将离开京都,前往封地,在下了早朝没多久之后,就以旋风般的速度,传遍了整座京城。
吴王毕竟是近些日子京城的热点人物,从被太子被贬到那一系列的预兆,无不表明了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名气回升,再到今日被驱逐出京,短短几天的时间,经历可谓是九曲十八弯。
便是连菜市场的摊贩,无事的时候都会谈论上两句。
“不是说皇帝要传位给吴王了吗,怎么忽然间就被赶出去了?”
“什么传位,你都是听谁说的?”
“所有人都在说啊,连狐狸都说了,吴王应该做皇帝,还能有假?”
“屁,那种话你也信,明眼人都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吴王自己搞出来的,谁信谁是蠢蛋……”
“什么,都是吴王自己搞出来的?”
“废话,要不然,他怎么会被赶出京城,要我说啊,他还是太心急了……”
仅仅半天的时间,事情的“真相”就在市井间流传起来。
人们夸了吴王几天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搞出来这么多事情,原来都是在骗大家,这下好了,骗天骗地连狐狸都骗,却没骗过当今圣上,被发配的远远的,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这件事情,便是官府也没有多加干预,反而在有意的引导。
毕竟,这到底是不是吴王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尽快消除此事在民间的影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惹出大乱子。
更何况还有云国的使团留在汴京城,若是不尽快平息这件事情,等到他们将消息传回去,被云国甚至是武国做了文章,对于朝政的稳定是大大不利的。
这一次吴王以及许皇后一系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仅在朝堂上的势力被清洗了一波,吴王自己也远离了权力中心,去往遥远的吴地,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
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十余年的努力,顷刻间便毁于一旦。
此时,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站在崔府门口,挑眉问道:“崔大人身染重病,不便见客?”
崔家下人一脸无奈的说道,“还请贵客多多包涵。”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思忖之色,不多时便转身离开。
他身旁一人一脸担忧的问道:“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安国公府。”中年男子深吸口气,低声说了一句。
……
汴京城外。
一个黑衣人远远的跟在吴王车队的后头,一双寒芒里似乎要射出刀片一般。
“景摰,此生不杀你,我安以西誓不为人!” 倾世毒妃:废柴王爷请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