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我当晚的经历。”
阿悟这么说完，大叹一口气。他长时间描述整件事件，舌头早已感到疲累。更何况，他光是回想起那一晚的遭遇，就会给精神带来庞大的负担。
两天前，阿悟在二楼透析室获救后，隔天就马上出院了。他不但右耳鼓膜破裂，还被小丑打伤头部，音爆闪光弹更造成轻微烧伤，不过这些外伤没有严重到需要长期住院。
他原本以为媒体记者可能会挤满自家门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却没有发生这种状况。警方似乎现阶段尚未公开阿悟的资料。
阿悟在家中休息一晚，隔天便主动前往该案件的搜查本部设置地——调布警察署接受侦讯。警探曾在他住院时前来问讯，但他当时必须连续接受多项检查，没办法空出太多时间，今天才正式接受侦讯。侦讯过程从上午开始断断续续进行，现在时间早已来到黄昏时刻。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名为阿雅的女警探坐在阿悟对面的座位上，沉重地点点头。在阿悟描述的过程中，阿雅始终不发一语，专注地聆听。
“阿悟医生方才述说的内容，与现场的状况几乎一致。看来医生你描述的状况大部分确实发生过。”
“大部分是吗？”
阿雅的语气听起来若有深意，阿悟不禁嘲讽似地勾起一边嘴角。
只有一处。阿悟的记忆与现场的状况只有一处不相符，而且这处差异非常之大。阿悟自从前天听见这件事之后，脑中始终混乱不已。
“重要的是那个不一致的部分吧？”
“唉，你说得没错。”
阿悟苦涩地说道。阿雅见状，则是露出苦笑。
“警方肯定认为我记错了吧。因为那个小丑打了我的头部，我又因为警方攻坚部队扔进去的音爆闪光弹爆炸而昏迷，你们认为我记忆错乱，是不是！”
阿悟双手往桌面一撑，身体向前凑上去。
“阿悟医生，请你别激动，会动到伤口的。”
阿悟见阿雅仍摆出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口中小声咂舌。
“不过老实说，上层的确不太重视阿悟医生的证言与现场的矛盾之处。你经历了如此难熬的遭遇，脑中的记忆很有可能会出错。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现场的状况直接就能看出案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非常显而易见。”
“那就麻烦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无法动弹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警方也只是问我话，什么细节都不肯告诉我。我是案件的当事人，而且已经尽可能配合警方的调查，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当下的状况。”
阿悟仍然探出身体如此说道。阿雅挂着微笑望向阿悟，轻轻耸耸肩，悄声说道：
“我明白了。”
“顺带一提，阿悟医生，事前其他人员是如何跟你解释的？”
“我当时听说透析室发现尸体，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质存活。”
阿悟咬紧下脣。
“不，这说法并不正确。住在三楼、四楼以及五楼特别病房内的病患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我知道，我指的是。”
“是，我明白。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阿雅微微低头，接着目光朝上看向阿悟。
“你是想知道你撞开田，弹飞手枪之后，透析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吗？”
“是，没错。那时我正要捡起手枪，当下突然感受到某种冲击，接着身体就突然动弹不得。”
阿悟生硬地说道。他很害怕从阿雅口中得知真相，但他若是不问，心中难以释怀。阿悟看着阿雅搔抓头发稀少的头顶，吞一口唾沫。
“算了，反正再过不久警方就会召开记者会发表侦查结果，先告诉阿悟医生应该也没关系。关于你当时突然动弹不得的原因，警方认为是有人使用电击棒攻击你。”
“电击棒!?”
阿悟听见意料之外的词汇，不由得皱紧眉头。
“是的，就是电击棒。特种部队破门而入的时候，你倒在地上，一旁掉着一把护身用的小型电击棒。对方恐怕是使用电击棒制伏了你。”
“居然会有电击棒，到底是谁呢？”
“当然是那名小丑男，是他带进医院的。”
“小丑？为什么能肯定是他？”
“这一点我稍后会为你解释。总之我们警方完成现场搜证之后，得出以下的结论：小丑男见到阿悟医生撞飞田手上的手枪，便使用事先藏好的电击棒制伏阿悟医生，捡起手枪。当时田被撞倒在地，东野小姐则是脚软瘫坐在一旁。小丑先后连续射杀了两人。”
阿悟听见阿雅口中吐出“射杀”这两个字的瞬间，他全身微微一震。
“男人顺利杀害两人，达成目的之后，便为整件案件画下终句号，然后他对自己的脑门开了一枪。”
阿雅用食指指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声：“砰！”
阿悟瞪大双眼。那名小丑射杀两人之后，自杀了？
“你确定没有搞错吗？”
“是，这结果应该没有错。院长与东野小姐两人是被人从后脑勺开了一枪，也就是所谓的行刑式枪决。小丑男则是右边的太阳穴一枪，而且从枪伤周遭出现烧伤，可以判断当时枪口应该是紧贴着皮肤，最后手枪是落在小丑男的尸体旁。所有证据都显示出，小丑是射杀两人之后再对自己开枪。”
阿雅语气沉稳，滔滔不绝地解释下去。
“啊，另外这是题外话，我们一开始假设过阿悟医生是否有可能枪杀三人。当时是认为你或许是对三人开枪之后，再用电击棒电伤自己。不过你的手臂没有检测出硝烟反应，疑似电击棒造成的烫伤又位于背后正中央，一般来说自己很难手持电击棒电伤这种位置。由于以上种种证据，我们已经排除你的嫌疑了，请你放心。”
阿悟听完阿雅的说明，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自己也被当作嫌疑犯。这么说来，医院曾经将自己的衣物提供给类似鉴识人员的人物，又详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
阿悟花了两、三分钟消化新获得的信息。他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结果，只是想问的问题太多，不知从何问起。
“我触发灭火装置的前一刻，田曾经掀开那个男人的面具。田和东野小姐看到对方的真面目，都显得相当吃惊。阿雅先生，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阿悟直视着阿雅的双眼。阿雅摸了摸长满胡碴的下巴。
“宫田。”
“叹？”阿悟听对方突然抛出一个名字，不禁困惑。
“宫田，这就是小丑男的姓名。东京都练马区出身，三十三岁，单身。我们已经确认过他的身分，准备在记者会上发表。”
“你直接告诉我名字，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哎呀？你不认识他吗？”
阿雅刻意歪了歪头。
“不，我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你为什么认为我认识他？”
“那么，你看看这个。”
阿雅喃喃低语，从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口袋取出一张相片，放在桌面上。照片中映着一名身穿T恤的年轻男人。
阿悟仔细观察照片。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啊！”
阿悟的头脑原本象是漏了一块记忆，此时脑中忽然闪过案发当晚的画面。
当天晚上，阿悟正要从后门进入田医院时，他跟一个男人擦身而过，并且简单聊了几句。照片里的人物正是那个男人！
“你想起来了吗？”
“我记得这家伙是田医院的员工，当天晚上我要从后门进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和他擦身而过。”
阿悟激动地说完。阿雅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是的，正如你所说。宫田是一名物理治疗师，大约从一年半前开始在田医院工作。挟持事件当天，他还值班到傍晚。他似乎是下班之后才回家准备犯案。”
“这个名为宫田的男人真的是小丑？没弄错吗？”
“这是什么意思？”
阿悟迟疑不决地问道。阿雅一听，单边眉毛微微跳了跳。
“呃，这只是一个小疑问。因为那个男人始终戴着小丑面具，有没有可能途中跟人交换身分？例如还有另一个小丑存在？”
阿悟脑中思绪凌乱，有些语无伦次。阿雅见状，则是缓缓摇摇头。
“阿悟医生，根本不可能存在另一名小丑。警察完全包围住那间医院。而警方在破门之后，也曾经大规模捜索整间医院。我们当然有考虑到犯人会变装成警察逃走，因此下令严格监控整栋建筑物的出入口。但我们完全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士。”
“那医院里或许还有隐藏通道之类的？”
阿悟知道自己的疑问相当老套，但他还是非问不可。这间医院内藏有秘密电梯，当然也可能存在通往外头的隐藏通道。
如果这个假设成真，应该就能解开整个案件里最大的谜题。不过阿悟的期待落空了，阿雅面露苦笑：
“我们听完阿悟医生的证词之后，也曾经预想过院内存在隐藏通道，彻底调查过整间医院。我们拿到医院的设计图，也见过以前的地主，但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出入口。院内的人若想离开医院，只能使用正门或后门。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我是大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