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在电话中也是那样吗?”
“是啊,医生总是动不动就会立刻打我的手机。而且遇到的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而是像电脑开机的速度好像比平常慢啦、键盘打起来的感觉不太对劲啦,口气总是充满攻击性,大声怒吼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后来偷偷听那边的女员工说过,好像医生每当在工作上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就会变成那样。我虽然也能明白牙医是很容易压力大的职业,但是因为这样就找我出气,我也会很受不了啊。”
阿雅在笔记本上将片山的名字圈了起来。毫无疑问地,岩波的压力是转嫁到片山则夫的身上了。换言之,犯人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他。当然,这样的话是没办法当着本人面前说的。
“我另外想请教您一些事情。”
“请、请说。”
或许是从阿雅的眼神中察觉到什么东西,片山正襟危坐起来。
“请问对片山先生来说,岩波院长的抗议行为是一种痛苦,也就是一种心理压力吗?”
“是、是的……老实讲,那医生的行为真的很让人难受。我光是听到手机响起、看到荧幕上显示的是那医生的名子,就会开始胃痛了。这句话请您们别对外人说:其实这次的事件让我感到有种解放的感觉啊。虽然我也明白,讲这种话很不尊重死者啦。”片山仿佛在警戒四周似地环顾一下周围,小声说着。
“别这么说。您愿意毫不隐藏地将真心话说出来,我们也比较好办事啊。”
片山突然将身体挺出到桌上,皱起眉头。
“刑警先生,您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虽然我可能有动机,但我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啊。您们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我们当然会确认片山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了,不过我们并不是在怀疑您是嫌犯啦。”
大概是听到阿雅这么说而放心下来了,片山将身体靠回椅背上。当然,片山确实是嫌犯候补之一,但阿雅并不认为他像是会犯下连续纵火杀人的人。然而,从对话的内容判断,岩波的恶意交接棒很像是交到片山的手上了,因此他很有可能会是下一名被害人。
“另外再请教一个问题。片山先生,请问您有把那份心理压力抒发在谁的身上吗?”
“啥?”
听到这句出乎预料的问题,片山忍不住露出呆滞的表情,发出错愕的声音。
“请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岩波将工作上造成的压力出气在您的身上,而我们想知道您是否有将那份压力再转到谁的身上。”
“请问那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吗?”
片山感到怀疑地眯起眼睛。
“当然是有关系的。虽然因为搜查保密上的关系,我不能告诉您理由。不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听到阿雅的回答,片山将手环在胸前,抬头看向天花板。
“确实,我昨天晚上感到很不愉快,因为我接到岩波医生打来的电话。有件事情我是从那边的员工口中听来的,据说医生为了一名恐龙患者的事情在烦恼的样子。那通电话想必就是要抒解郁闷吧?我是晚上的时候接到电话的,当时我人在自己家里。
恐龙患者,就是指松浦妙子的事情了。
“请问那是几点的事情?”
片山回了一句“请等一下”后,拿出手机确认通话纪录。
“我看看……是八点四分的事情。随后医生就一如往常地对我痛骂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途中我听到像呼叫铃的声音。接着医生就说有紧急患者来就诊,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那时候我真的是感到很庆幸,松了一口气啊。”
黑井麻耶抬起头,用手肘顶了一下阿雅的侧腹。阿雅也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火舌就是在那时间左右窜出来的,因此那位紧急患者应该就是犯人了。
“片山先生,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您有将那不愉快的心情出在谁身上吗?”
“嗯——我接完医生的电话之后确实感到很不愉快,不过毕竟当时我人在家里,顶多就是骂了一下我那小学生的女儿吧?因为她把房间弄得很乱,所以那与其说是消解压力,倒应该说是在教育小孩吧?”
片山耸了耸肩膀。确实,只有那种程度的话,恶意的交接棒应该没有传下去。
“还有其他的吗?毕竟您因为岩波医生的事情而感到不愉快也不是只有昨天而已吧?应该从以前就有过几次才对。”
“我不会像医生那样找立场比自己弱的人当出气对象啦。毕竟我个性上就是不能原谅那种假借权力欺负人的行为啊。我通常都是借由喝酒买醉来排解压力的。”
只有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片山的眼神看起来非常认真。他与其说是在回答阿雅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在阐述自己的主张。因此阿雅并不认为他是在说谎。
“真是感谢您的配合。如果您之后有想到什么事情,请您再联络我。”
阿雅伸手指向放在桌上的名片。
“啊,对了,您是叫黑井小姐吧?”片山忽然叫住准备站起身子的麻耶。
“有、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有去过三日町的橘子之丘公园吗?”
“没有,您为什么要那样问?”
“因为我最近在通勤电车上见到您的时候,您看起来好像很在意那个公园的海报。”
“不好意思,我并不记得有那种事。”麻耶冷淡地回答。
“是这样啊。不好意思,为了这种奇怪的问题留住您。”
麻耶从座位上站起来后,对片山敬完礼,便快步离开房间了。于是阿雅也赶紧跟在她的后面。
“片山好像认得黑井小姐啊?”
坐到车上后,阿雅抬头看着公司大楼,询问麻耶。
“是、是呀,好像是那样。为什么他会认得我呢?”
麻耶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歪了一下头。看来她并没有认真回答的意思,而且脸上依然露出很尴尬的表情,于是阿雅决定不要继续追问了。
“别说这个了……阿雅大人对片山的事情怎么想?”
“还很难讲。片山虽然是那样说,但他也有可能是在无意间将某个人当成是出气的对象也不一定。我们暂时就先监视片山则夫吧,搞不好犯人会为了杀他而现身啊。”
“唉,真是麻烦。那男人唠唠叨叨的真叫人讨厌。犯人能不能快点把他杀掉呀?”
麻耶深深叹了一口气。
坐在副驾驶座的黑井麻耶将装有饼干的袋子递出来,于是坐在驾驶座上的阿雅道了一声谢后,视线紧盯着前方的屋子,并将手伸进袋中。
那或许是建好之后再连土地一起卖出去的房子吧?周围也可以看到几间外观设计相似的房子,各自的庭园中有像秋千之类的游戏设施,玄关前还有三轮车倒在地上。
阿雅与麻耶将车子停在这条闲寂的路上后,已经盯着片山的家两个小时以上了。时间是晚上十点,寂静的车内只听得到两个人咀嚼饼干的规律性声响。
“话说,黑井小姐,你解开英文字母的谜题了吗?”
“英文字母?”
“之前我们不是去过那个暗黑人偶展吗?就是那个印第安小孩在森林中玩耍的作品。题目是『AMCC』吧?”
“哦哦,那个吗?我到现在还是摸不着头绪呢。”麻耶一边咬着饼干回答。
前几天,她在深夜特地叫了计程车去过一趟平静工坊,然后用数位相机拍过工坊的内部。关于这件事情,麻耶只字未提,而阿雅也并没有追问。毕竟那样做的话,当时跟踪她的事情就会曝光了。
“这么说来,两天前你没有到警署来啊。”
“我为了别的案件跑了一趟爱知县警啦。”
“别的案件?什么案件啊?”
“跟基层的你没有关系啦。”
麻耶回答得很冷淡。被说是“基层”,就会让阿雅深切体认到她与麻耶之间立场上的差异。麻耶既是县警总部的调查员,阶级也比阿雅高。更重要的是,她还是警察廉第一把交椅的掌上明珠。
“黑井小姐。”
“什么啦?”
“黑井小姐为什么会想当刑警啊?”
阿雅对每一位与自己搭档过的刑警都问过这个问题,但麻耶一来是比她年轻的女性,而且还是她的上司,因此阿雅一直感到畏怯而不敢问麻耶。然而,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受我父亲的影响呀。我从小就是看着身为警官的父亲长大的,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警官呀。”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搜查一课呢?专办强奸杀人之类的,对女性来讲应该很难受吧?”
“你那种想法是歧视女性。女性也是会痛恨凶恶犯罪者的呀。我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刑事部的第一线战斗过来的,不是只有男性才会想要继承他那样的精神呀。”
麻耶所说的是拥有高昂志气的刑警会有的矜持,但她的眼神却摇摆不定,明显是没说出真心话的样子。长年从事刑警工作的阿雅,多少可以察觉出这一点。而且她的口气更是给人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 我是大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