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都是一个人来?”
“是的。”
有好几个人作证说水岛对麻药不是很感兴趣。或许他真的只是随性所至地走了进来。
接下来是重要的问题。
“星期六晚上,他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为什么问?”
“被害者的皮夹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星期六晚上九点,以及『蓝月』的店名,在阿姆斯特丹,店名叫『蓝月』的只有你这里。”
从运河里打捞起来的皮夹随即受到详细检查,发现信用卡背面夹着似是从记事本撕下的纸条,内容绝对相当有意义,但因为是用日文书写,再加上墨水严重晕开,直到现在尚无法正确判读。
史塔福特与诺纳卡今天一早前往洛恩的咖啡店,从那里出来后与总部连络,接获了前往“蓝月”的指示。因为今天早上查到了几项新的事实。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可以理解这种情况,不过我的回答还是不变,星期六晚上,别说是他,连任何一位国内客人都没有。”
“这非常重要,他真的没有来吗?我们想问一下其他店员。”
“其他店员?就只有那么一个。”
他打开通往店面的门叫着:“穆斯塔法。”
方才见到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圆圆的脸酷似返老还童的海珊,眼眸里凝聚了灿烂的辉采,感觉上不应该在这里被紫色烟雾包围,而是应该在公园的路边晒着太阳,卖遮阳帽。
土耳其人服务生也记得水岛。知道水岛就是运河浮现的分尸尸体本人后大吃一惊,而对于星期六晚上的事,他坚定地以“不”来回答。
他以流畅的英语表示:“那个人没有来。九点没有来,前后的时刻也没有来。不过,他是否曾来过,但略微推开门、发现并无熟人等待后转头就走,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嗯,有那种可能吗?那么,换个方式问吧!星期六晚上的客人中是否有你比较在意的人?譬如穿着或态度特殊的客人,或是好像正在等人的客人?”
奥托与穆斯塔法像是猜谜似地侧着头,不过并没想起符合条件的客人。
“有没有电话找店内的客人接听?”诺纳卡因为一无所获,声音开始显得不耐烦。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个和平快乐的夜晚。”
诺纳卡念着穆斯塔法所说的“和平快乐”几个字,神情落寞。
“这里有没有不是参团或自由行的国内客人,而是在地的国内人常客?”
对于最后的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同样是“没有”之后,史塔福特醒悟到这一趟是白跑了。
出了船屋,诺纳卡叼着香烟,望向阴霾的天空诅咒着:“我们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只不过是发现尸体的翌日,他就罕见地焦躁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在的时候,总部持续有新的情报传入而觉得不愉快吧!
首先,纸条内容已经解读出来。还有,被害者星期六傍晚六点离开“三门”国内料理店后的行踪也查出些许眉目。水岛智树离开国内料理店后直接前往阿姆斯托河畔的咖啡店,在那里看了约莫一个半小时的书。这是今天早上那间店的老板打电话至专案小组总部告知警方的讯息。
报案者表示,水岛是他们的常客,所以绝对不会认错人,还说他身边没有同伴,独自悠闲地打发时间。
从咖啡店到“蓝月”,徒步约莫二十分钟可到,假设他预定九点到“蓝月”,时间上是有许多余裕。不过,他也有可能是四处逛着、看看商店橱窗地前进,更可能因为在咖啡店待太久觉得很累,所以才提早离开。
“假设水岛纸条上所写的『蓝月』并不是指这里,那又会是怎么回事呢?那天晚上应该没有播放这种名称的电视剧或影片,而且应该也不是人名吧?”
“会是昵称吗?”
“也不适用于娼妓营业用的吧?譬如,让你感受难得的快乐(one'sinabluemoon)。”
警官心想:应该不是吧?或许因为被害者是美男子,所以才会总是令人朝有色的方向想象。
“虽然只有两次,水岛还是曾来过这家店,因此我认为纸条上的『蓝月』指的是这儿。但是,老板与服务生都不像在说谎,如此一来,这表示水岛有可能变更了预定行程。”
为了回到停在河畔的车上,两人并肩沿着辛格运河河岸往国立美术馆方向走去。
巴掌大的榆树枯叶沾上了休闲裤裤管,警官并未将之拂去。
诺纳卡挥落香烟烟灰,开口说:“纸条放在皮夹里,认为他与某人约好在某处碰面乃是非常自然的事。水岛九点没在『蓝月』出现,表示他可能变更了预定行程,也可能是约好的对方有所不便,改变了见面的时间或地点。”
“或许正是如此。八点离开咖啡店,自然显示有改变时间或地点的可能性存在。但是,不管是在『三门』或咖啡店,他始终都是独自一人,也没有打给他的电话或留言,如果变更预定行程,应该是前往『三门』前就已经决定好的吧!那么,皮夹内有旧纸条,却没发现新纸条的原因何在?是连写在纸上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记在脑子里吗?还是被凶手处理掉了?”
“这……有可能是其中之一吧!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没必要再考虑与『蓝月』的关连了。”
“线索又断掉了吗?”来到了看得见车子的距离,警官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怎么样,要不要先吃午饭?运河对面有一家气氛不错的店呢!”
“好呀!其实我也饿扁了。”
两人过了桥,折回刚刚走来的方向。确实,似乎真的很饿,一旦决定要吃午饭,诺纳卡的表情就与先前完全不同,顿时变得非常开朗。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但是,诺纳卡的脑袋里好像还没放开事件:“警官昨天说了一番奇怪的话,说是某种杀人凶手之所以会肢解尸体,乃是因为承受不了犯罪的意识,才企图让尸体不成人形。”
“嗯,不过你不太认同。”
“很抱歉,我的脑筋太僵了。我后来一直很在意,回家后也继续思考,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毕竟,人类并非只会做些合理事情的动物。但是……”他搔着有旧疤的额头,寻找适当的用词,“如果是我,应该还是不会将分尸的尸块弃置各处运河,而会埋在森林深处吧!不论是否有合理化或非合理化的任何理由,就算希望曝尸让人发现,我也不会丢在运河里。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粗线条的男人居然讲出奇妙的一番话来!警官默默地听着。
“如果是我,我会将六个部位的尸块包裹起来,随便投寄至不同的地方,头颅寄往开普敦,左腿寄往马德里,右臂寄往雅典,或者偷偷地爬上深夜的中央车站天花板,将头颅与手臂一一丢弃在准备出发的长途列车车顶上,仿佛要将头颅托运至东方,手臂托运向西方,这样至少比弃置在阿姆斯特丹的运河更不会在内心产生排斥。
为什么呢?照我的想法,将头颅或手臂弃置运河并无法因为尸体散置各处而削弱其存在的忌讳。因为我会想到,这些有如迷宫般组合在这个城市里的各个运河,只要过个几公里就会流入大海,右臂从那边漂过来,左腿从这里漂过去,欣喜地再度重逢的那种景象。所以,如果我是杀人分尸的凶手,绝不会费事地将头颅或手臂丢弃于运河里。那样的行为不是象征性的磨灭尸体,反而像是将尸块重新组合,一旦结合了,辛苦企图稀释掉其存在的忌讳等于白费功夫。”
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的见解。
被问及“你认为如何”时,史塔福特只是喃喃念着:“头颅寄往开普敦,左腿寄往马德里,右臂寄往雅典……”
“啊,如果利用包裹就没问题,寄送地点只是举例而已。”
“我知道你是举例,但是,法兰克,为什么不是头颅寄往奥斯陆,左腿寄往雅典,右臂寄往马德里呢?”
或许是事出突然,诺纳卡目瞪口呆:“咦?”
“没错,这是在无意识下的举例。但,你所想到的各个不同寄送地点却清楚地与人体本来的位置颠倒。人类是头颅在上,也就是头朝东方,地图则是北边在上,对吧?所以,你细腻的潜意识是刻意让分尸的死者无法复苏,并不只是将各部位分开,还慎重地考虑其方位。”
“那……应该纯属偶然吧!”枯叶飘至满脸困惑的他身上。
“相当有意思呢!虽然不知道这桩事件的凶手的行动具有何种意义,却存在着超脱我认定的杀人分尸本质论的暧昧与矛盾。只不过,或许由于这种印象的重叠,我们将无法更深入了解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
“的确是需要担心这点。”
隔着面露微笑的诺纳卡肩膀,可以见到刚才查访的“蓝月”。浮在夜空中的银色弦月正在眨眼,“蓝月”恰似约两小时前见到的“UMMAGUMMA”之船屋残像,不同的只有船腹的油漆图案,以及悬挂在“蓝月”前面飘扬飞舞的荷兰国旗。 我是大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