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是风无敬清楚地知道每一位宗主的住址在何处。它们分散开来,在各自地界的中心,有的防守严密,有的机关重重,有的地势险要,无论哪个,都丝毫不比御剑庄容易进多少。
风无敬走近光卜宅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和询问。
深夜里,它大门敞开,里里外外,都空无一人。海风呜咽,穿门而过,没有任何的停留。
这自然不是它平日里的样子,不过也难怪,眼下御鬼令启动,所有分家的弟子都倾巢而出,共同捕获鬼刀教教众,留守在家的人手,必然不会很多。
可是连门都不把,确实也有些过分了。
何况,这里有比其他任何都放都要严防死守的理由。
风无敬也无暇细想,总之今晚,这座岛上出现什么诡异的情况都不会再让他感到意外。他想了想,觉得大概自己已经有将近十五年的时间没有回到过这里了。曾经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可现如今,无论心情、境遇还是周围的环境,都寒冷至极。
他迈进了大门,并没有人冲上前来过问。眼前是一片开阔院子,除了中间的石砖步道外,周围全是草地,原本的生气勃勃,如今显得格外荒凉。步道的尽头,是第一进院子的堂屋,堂屋后面,能看到后面那座三重塔的二三层。
塔身呈青灰色,并没有着以艳丽的色彩,整座塔完全是用木质搭建,没有一支钉子,相传是觥北支先前的某位宗主,晚年信封佛教,斥巨资修建。后来便就留了下来,用作觥北支的宗主之堂。
这个时候,风落之一定就在上面。
风无敬很确定。
和其他宗主不同,风落之几乎不会武功,每逢觥北支有大行动,风落之都会在这三重塔的顶层,运筹调度。
他正当壮年,精力旺盛,纵然不是习武之人,他也有着不错的体能。这座塔,就是觥北支的大脑,而他,就是整个大脑的核心。
但是如果想要如臂使指,最基本的往来传讯应该还是要有的吧,怎地这么会儿功夫,楞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但风无敬也管不了这么许多,没有人通传,他便自己进去好了。
木梯发出了“咯咯”声响,每一阶都被人很用心地打扫过,一粒灰尘都没有,灯光昏暗,几乎仅仅就只有能看得见脚下的路的水平。
一层供奉着一个巨大的佛龛,佛龛上坐落的佛像,足足有两人多高,黑暗中,显得尤为威严肃穆。
二层摆放着的,就是一些蒲团桌椅,但空无一人。
而通往三层的楼梯上,却赫然站着一名瘦弱小厮。
风无敬认了出来,他是风落之的贴身护卫,风申虎。
“风无敬来访。还望传个话。”风无敬看着他说道。
“上来吧,还传什么话,你这么大嗓门,听都听见了。”风落之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似乎对风无敬的到来,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风申虎朝风无敬微微鞠躬行礼,随即让开了一条道,做了手势,请风无敬上去。
比起摆放了各种陈设的一二层,三层简直可以用空旷来形容。
偌大的空间里,只放了一张桌子,可便是这一张桌子,就占去了一半的面积。桌子上放着的,是整个神风岛的沙盘。
这座沙盘几乎完美复制了神风岛上的一切,阡陌交通,一应俱全,只看这座沙盘,便完全能了解整个神风岛的结构布局以及建筑构造,就连最上面的御剑庄,里面的细节都同样丰富。
这同样是觥北支之前的某一任先祖着力打造出来的,乃是觥北支最为宝贵的传世之宝。每一代觥北支中,知道这沙盘存在的,不超过五人。
它就一直放在这座三重塔的顶层上,被层层保护,从不露于外人面前。
御剑庄自然也毫不知情,不然,怎么可能允许这种级别的机密泄露在外?
按照规矩,每一支的宗主,只能对自己地界上的一切有所掌握,任何试图偷偷打探其他分家都是严重的罪过。
同样的,风无敬面对这个沙盘,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来。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里有这么个东西了。
风落之就坐在沙盘前,手边的茶几上,一壶热茶还在冒着氤香。
“坐。”他抬起头,看了眼风无敬,眼神落在后者的断臂上时,不由地停住了半刻。
“拼掉了一条胳膊,都还是没能杀了南宫一堂。”风无敬坐在了茶几另一边的梨花木椅上解释道。
“南宫一堂虽然半路出家,但怎么都算得上是个硬茬,哪里有这么好对付。”风落之拿壶中的热水涮了涮杯子,给风无敬倒了一杯茶,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惋惜,“何况,真的杀了他,后面的麻烦只会更多。”
“你好像对我会来这儿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风无敬道。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从南宫一堂那里撕开的口子。他一向谨慎,一直以来也都藏得很好,怎地这次这么快露了马脚。”风落之如此说,便等于承认了他和组织之间的关系。
“所以,果然是你了。”风无敬道。
“从他们将明水林选作落脚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住你。”风落之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不紧不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作为报酬,是他们答应了你,只对御剑庄动手,不碰明水林么?”风无敬道。
“虽然是和你做成了交易的形式,但确实如此。”风落之道,“只不过我没想到,最后,你居然会真的出手。”
“你当然没有想到了,不然怎么会大大方方地让他们就落在你的漫舒馆里。”风无敬道。
“我还听说,在叶明寺,死了不少人。”风落之道。
风无敬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道:“这件事,你之前就没有想过么?他们要做什么,你比我清楚,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你觥北支,便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风落之异常平静,悠悠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我的目的,也并不是独善其身。”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连同族兄弟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你知不知道为何你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碰到?”风落之并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
风无敬摇了摇头,一脸严肃。
“自然是全都派出去了。这个时候,所有姓风的都在外面拼命,找那个不存在的邪教,怕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往相反的方向走。所以,我这里,就完全没有安插人手的必要。”风落之道,“何况,这种时候,我可不想做出什么跟别的人不一样的事,引人注目。”风落之道。
“你是说风灵钰也已经开始怀疑……?”风无敬道。
“他毕竟是一庄之主,是这个岛上权力最大的人。先前他忙于准备寿宴,很多事情无暇顾及,给了可趁之机。可是一旦他认真起来,显然就会是这个岛上最难对付的人。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地盘,数千名风家子弟,他都可以随意使唤。而且,你我都已经看到他的决心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种悄无声息的渗透,一定有岛上的人相助,这种事他根本不用过脑子就能想出来,”
“收手罢,落之!”风无敬语重心长,“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哥哥,从很早之前,就来不及了!”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