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说刚才被庄主搪塞过去的消息来源？”葛夫人道。
“不错。兄长隐居的地方，幽远僻静，而且严令禁止庄内人踏足。就算是钰儿，一年也只能前去一次。如今兄长贸然遭了毒手，钰儿赶到时已过去多时，那究竟是谁提醒的他呢？”
“自然，肯定是凶手。毕竟杀人不是他们的目的，将杀人一事弄得人尽皆知才是。”老葛说道。
“那既然如此，他们完全可以不来通知御剑庄，而直接将兄长的尸首带走，找个时间，公之于众。”风老太太说道。
老葛和夫人对视了一眼，想不出缘由。
“不如现在程儿出去走一走，打探一下消息。我在庄里长大，很多人都面熟。现在的情势，想必也不会有人对程儿有什么防备。”程儿忽然开口说道。
风老太太略一沉吟，道：“也好。这时你去，是最方便不过的了。随我入庄时，没人留神你的相貌，在很多人那里，并不知道你出去了又回来。邱淮山眼下还在这里养伤，并不为人所知。老葛和静子是生面孔，这里伺候的人多，眼线杂乱，那便也只能辛苦你了。”
程儿躬身行礼道：“姑姑放心，程儿必不辱命。”
风老太太点了点头，道：“速速回来，不需知道得太详细。多打听容易被人惦记。”
程儿点头称是，便退了出去。
“姑姑打算怎么处置那邱淮山？”老葛问道。
“还不是时候。他留着，对我们是有用处的。邱瑶应该早早便注意到她这弟弟没有回来复命，可定是事情繁杂，顾不得许多。如今钰儿这般行事，邱瑶必是要全力辅佐。整个御剑庄——不，应该是神风岛，都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我们接下来做的任何事，都要以‘他们一定会知道’为前提。不要妄图隐瞒。即便能瞒，也只是一时而已。”
“庄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葛夫人说道。
“现在这件事，应该还没有昭告江湖，所知者，大概除了我们风家几人外，便也只有住在庄内的那些各大门派、世家的掌门、宗主。而这些人，素来与风家交好，不会对钰儿的任何决策提出什么质疑。”
“您的意思是，庄主说是鬼刀教，他们便会相信了？”老葛问道。
“不光对于御剑庄，对于整个江湖上所有的正派，突然出现一个极恶组织，都是件面上无光的事。可如果是鬼才狂刀所为，一切就顺理成章。如果风家如此说，各大门派也如此说，那凶手，便就是鬼刀教。”
“可江湖中人不信怎么办？”
“他们信不信，一点都不重要。钰儿怎么说，才重要。”
“看来，这锅，那秋枫是背定了。”老葛叹了口气。忍不住担心嘉儿。
“而且，如果对手是鬼才狂刀的话，那么无论御剑庄做什么，都会被原谅。”风老太太说道，“对付这种江湖上有共同记忆的极凶恶之人，根本不用什么多余的解释。直接上最为严苛的手段便是。”
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只要最后我们能赢，他们便更会相信。还有什么好质疑呢？”
老葛叹了口气道：“我也越来越觉得，庄主是有意为之了。”
“我们离江湖早已太远，或许早已忘记，这才是江湖本来的样子。”葛夫人说道。
历史，总是由胜者书写的。
是非曲直、名门正派，终归只是一场又一场的交道和生意。
“那组织为祸武林，我们将之铲除。总还是没错的，对吧？”也不知道老葛这么说，是在宽慰谁。
“做事情，总要有手段。这种事，原本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风老太太道，“我总以为钰儿天真，生在太平日子，很多事，不必沾手。算是他的幸运。但现如今，他和风家遭到了这种羞辱，之前或许残存在他心中的记挂、顾虑和包袱，现在，只怕已经全部都抛掉了。我已经无法看透他了。现在的他，和当年的我，只怕不分伯仲——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他决定使出御鬼令，我都毫不意外。”
老葛倒吸了一口凉气：“御鬼令……在岛上吗？”
“对对方造成足够的威慑，让天下江湖中人切实地看到风家的势力和实力，雷厉风行地将事情解决。御鬼令虽然杀伤力大，波及面广，难以把控后果，但现在，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没想到情势居然已经遭到了要动用御鬼令的地步了。”老葛说道。
“我也希望不用。毕竟隐患太多。可是在那个位子上，有这么好的武力却放置不用，现在的钰儿，未必有足够思前想后的体谅了。”
“各分家里，有几宗与庄主不睦，如今事态，庄主便不怕他们趁机犯上作乱吗？而且，那组织的人能潜藏进来，必也是有岛上之人庇护。”
“这么说来，风一荣、风无敬、风品余三宗，与本家矛盾最为激烈，倒都有嫌疑。钰儿不会不防，也自然会一一查探。甚至，说不定也会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们，做一些杀鸡儆猴之事。”
老葛和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面面相觑，他们都明白，如果庄主真的这么做了，便绝不会只像姑姑口中提到的“杀鸡儆猴”这么简单……
老葛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钰儿来过之后，这里的所有下人，都成了明明白白的眼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瞧在眼里。程儿本就是庄内之人，有身份做掩护，走得远些混在人中，便不会被察觉。你们两个还不行，不能有太大的动作，要小心再小心。先等程儿的消息吧。看看钰儿究竟做了什么。他如果真的传达了御鬼令，现在整个御剑庄，应该乱作一团才是。一切的决断，都要等有了足够的情报后再说。”
老葛和夫人听了听门外，没有一丝异响，和自己初时进来时一样地安静。很难想象外面此刻有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正在发生。
“静子，你去门外，招呼下人，要后厨现在准备一桌正餐上来，四冷八热，四荤四素，再加两个汤。我这些年吃得清淡，你多关照他们几句。”
像是明白了什么，葛夫人应道：“明白！这桌菜，我会亲自到厨房盯着后厨的师傅们做。保证符合姑姑口味！”
风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等这桌菜上来了，我们便同邱淮山一起吃。”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