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正因为杜蘅所说之事心生忧虑，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情况。

　　“娘娘，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朱氏低声问道，只是语气发虚，想来她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

　　杜蘅收回落在窗外两人身上的目光，顿了顿，才道：“圣人亲自开口，这件事杜家自能欢欢喜喜地应下。何况在外人看来，圣人这是示恩于下，杜家若是回绝便是不知好歹。”

　　朱氏苦笑一声。

　　若是对旁人家来说，自家女儿能入宫做公主伴读是何等荣耀之事，不但全家上下都有脸面，女儿往后说亲都能抬高不少。

　　可是杜家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就是怕再次被圣人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圣人如此优容杜家，只怕那两位皇子身后的势力又要蠢蠢欲动了。

　　再说了，皇宫这个地方规矩多、是非多、麻烦也多，朱氏并不希望女儿往后每日都要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上课学习，甚至还要受一些皇室宗亲的闲气。

　　杜蘅当然知道杜家的难处，也能明白朱氏的慈母之心。只是事已至此，杜家别无选择，不然以圣人多疑的性子，必生事端。

　　更何况杜蘅方才看见自家女儿和杜宜琬相处甚欢，心中微微有些酸楚。说到慈母心，她又何尝不是，她的女儿虽然贵为公主，可深宫之中岂是有一个公主封号就会好过的。

　　和安从小懂事，知道她不受|宠|，为了不给她惹麻烦，在外人面前一直低调谨慎，表现得温柔和顺、不争不抢，她看着就心疼。可是她又不能让女儿率性而为，那样一来，她们母女二人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她刚才看见和安在和杜宜琬相处的时候，难得表现出几分小娘子该有的样子，心中欣慰的同时，又暗暗觉得也许这个侄女进宫伴读并不是全无益处。至少，和安可以有一个真正的玩伴，不必像她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戴着面具应对宫里的人和事。

　　“你也不要太过苦恼，”杜蘅安慰朱氏道，“我虽不争不抢，但好歹是四妃之一，阿俪这个侄女我是一定能护住的。”

　　“更何况抛开那些有的没的不谈，和安今年已经及笄，阿俪最多也就再陪她两三年，等到和安出嫁，阿俪也到了适婚之龄，有在宫中伴读的经历，以后夫家也会高看一眼。”

　　朱氏轻叹一声，“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回去告诉阿耶的。”

　　杜蘅拍了拍朱氏的手，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瞧外面，她们表姐妹玩得多好。”

　　朱氏顺着杜蘅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和杜蘅相似眉眼的妙龄小娘子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长毛猫，而自家闺女一面和人家有说有笑，一面还不忘逗一逗那只猫。

　　看来城阳公主和阿俪相处的还很融洽。朱氏悬着的心，又放了几分。

　　“瞧我，本来是进宫来陪您说话的，居然还要娘娘来开导我。”朱氏终于平缓的神色，一脸歉意地看向杜蘅。

　　杜蘅微微笑道：“既然不好意思，今天你和阿俪就留在这里用了午膳再回去。”

　　朱氏笑着颔首。

　　宫中与城阳公主年纪相仿的不是没有，但难得有一个不带目的与之相交之人，杜宜琬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两人一起说说笑笑，吃完午膳杜宜琬要随着朱氏离开时，城阳公主还颇有些不舍。

　　等到朱氏和杜宜琬走后，杜蘅拉着城阳公主的手道：“和安今天很开心。”

　　城阳公主点点头，欢快地说道：“母妃，阿俪很厉害，她不但会骑马还会射箭。”

　　杜家的女儿能骑善射，这点杜蘅并不觉得奇怪，她自己就是个中翘楚，不过女儿因在宫里长大，也就在宫学里学了骑马，射箭是一窍不通的，难怪她这般兴奋。

　　“还有呢？”杜蘅慈爱地看着女儿，“我方才不是听说你要送阿俪一只猫，阿俪打算回送你一只鹿？”

　　城阳公主点头，环住杜蘅的胳膊，笑道：“阿俪家里还养了一只雪狼，我羡慕的不得了。”

　　这点到让杜蘅有些吃惊，没想这个侄女的性子比她当年还要野，难怪和和安合得来，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清楚性子，和安看着绵软温顺，其实骨子刚强的很，也就是在这个宫里不能露出真性情罢了。

　　“过几天，阿俪就进宫来陪你读书了。”杜蘅替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襟，把伴读的事情说了出来。

　　城阳公主有些吃惊，随后则是默然了一会，才道：“我等会把宫学里需要注意的事情写下来，母妃让人给阿俪送去吧。”

　　到底是宫中长大的，城阳公主也能看出这件事是她父皇示恩臣子之举，推脱不得。宫学里都是龙子凤孙，阿俪进来陪她读书，只怕要受委屈了。

　　杜蘅点了点头，宫学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起码有哪些人都是什么性情，早知道方能有备无患。

　　朱氏带着杜宜琬回到杜家后，就直奔松鹤院。

　　杜绍、杜蔚、杜荀、杜云章，连带着休沐在家的杜云彦都在，朱氏便把杜蘅的话说了：“先前城阳公主的伴读定了亲事，不便再入宫，圣人怜惜城阳公主没了伴读，就让想让阿俪进宫陪伴公主读书。”

　　杜绍等人瞬间就明白了魏成帝的心思。

　　“老二媳妇今天也累了，你先带着阿俪回去休息吧。”杜绍开口道。

　　朱氏恭敬地应了是，带着杜宜琬回了明华院梳洗。索性明华院和浩水阁不算远，罗氏听了吩咐就去浩水阁取了杜宜琬换洗衣服。

　　等到朱氏和杜宜琬都换了家常衣服，坐在一起说话时，朱氏才轻轻叹息道：“这洛京城果然不如宁州自在，咱们刚回来，就被人惦记上。”

　　杜宜琬在马车上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有些吃惊，但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她的祖父不但有着永定县公的头衔，还曾经是战功显赫的沙场将军；她的父亲有救驾之功，如今又掌着神策军近三万人的兵马；她的堂兄少年英才，在雍州卫中虽只是校尉却颇得上官赏识，前途不可限量；还有她的亲兄长，虽然目前尚无官职，但可以预计以后的路要比旁人好走许多。

　　杜家已经在不声不响中慢慢恢复了几分元气，让柳家和圣人都想握在自己手中。

　　柳家自以为手里掌着大伯父这一脉，所以并不着急做什么小动作。

　　但圣人生性多疑，现在让自己进宫伴读，不过是一个小试探罢了。杜家若是不想引起魏成帝的猜忌，就得高高兴兴心怀感激地把自己送去宫中。

　　这件事，杜家没法选择。#####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