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宜琬心中又暖又涩,俞季海此人因帮卢皓报了杀父之仇对卢皓有大恩,卢皓待他亦师亦友,根本不能与一般的幕僚相提并论,她都明白的事情,一向多智的大伯父与沉稳的祖父怎会不明白。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因为涉及到她,祖父和大伯父才会如此生气。
长辈们这样为她着想,她又怎么舍得让长辈们为难,更何况她与卢皓之间已是有缘无分。
“大父,伯父,吐谷浑的使者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俞季海所言,不但与我们先前的定计不谋而合,还能让事情更圆满的解决,只要同卫郎君那边通通气,又同俞季海说好将安西都护府摘出去,整个事情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岂不是比我们孤军奋战要强。”
俞季海的计策明显是双赢,可杜绍与杜荀都不愿意这样委屈杜宜琬,仍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杜宜琬自个儿并不觉得委屈,她与卢皓的事,都是阴差阳错,半点怨不得旁人,大父和伯父实在不用心存愧疚。
车轱辘话来回说,杜宜琬劝了许久,见杜绍与杜荀依然不答应,咬了咬牙,只好道:“此事关乎城阳表姐,不若将事情告知姑姑,由姑姑来决定。”
姑姑杜蘅当年是为了杜家才入宫的,祖父、伯父还有父亲都觉得亏欠姑姑良多,这桩事情只要姑姑点头,家中长辈们定然不会再反对。
至于姑姑会不会答应,杜宜琬觉得当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为了城阳表姐,姑姑一定会答应。
此言一出,杜绍和杜蔚面面相觑,杜绍苦笑一声,只好答应先将消息递进宫中再说。
杜宜琬见祖父答应,伯父也不曾阻拦,便高高兴兴地告辞而去。
杜宜琬一走,杜绍就叹声道:“阿俪是个好孩子,就依她吧!想当年阿蘅的终身我们没能替她做主,城阳的婚事就由阿蘅自己定吧。”
杜蔚想起在深宫多年的妹妹,也点点头,“委屈阿俪了。”
“她和卢家那个小子,终是差了点缘分。罢了,阿俪也还小着呢,咱们再个她找个好的。”杜绍惋惜道。
杜蔚应下,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阿耶,若是卫峻真能在安西站稳脚跟,且又对阿俪一片真心的话,也许,也许是个不错选择。”
杜绍闻言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杜蔚,气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以为你年纪大了,老子就不敢动手打你了?”
杜蔚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在这屋里现在没别人。
“阿耶莫要动怒,您不妨先听我说说缘由。”
杜绍哼了一声,却也没有不让长子说话的意思。
杜蔚解释道:“阿耶,昨天宁和大长公主递了消息过来,说现在江南荆湖一带,官员为了政绩围湖造田十分严重,这几年雨水又多,万一遇上洪水,只怕要千里泽国。”
杜绍一愣,问道:“消息确实?”
“我已让人去打听了,张家虞家那边也送了信去问,半月之内必有消息,”杜蔚道,“宁和大长公主一向与我们杜家为善,想来她也没必要欺骗我们。”
杜绍虽是军将不通民政,但毕竟宦海多年,这里面的危机不用杜蔚细说他也明白。
东征之后,魏成帝行事越发奢靡,宫中这几年起了多少高台楼阁,国库中就少了多少钱粮,而朝中党争不断,官员升迁只看派系不看政绩,上梁不正,下面州县的官员自然是昏聩贪渎成风。
一旦遭了天灾,说不得就要生出大乱子来。
杜绍越想脸越黑,偏杜蔚还继续道:“阿耶还记得清宁道长的那两个小徒弟不?”
杜绍点头。
“那两个孩子跟在清宁道长身边好歹也学了一些本事,前些日子托人传了话来,说是他俩都推算出五年之内必有大旱,让我们早作准备。”杜蔚低声道。
杜绍大惊失色。
“阿耶还记得阿俪让我们悄悄种在庄园里的那名叫玉米和土豆的海外良种吗?”杜蔚提醒道,“那土豆已经收获,果如阿俪所言,产量不低且抗旱易于栽种。而玉米虽未成熟却也结果,有经验的庄头一看就知道产量不少。”
杜绍心中一凛,孙女的梦兆向来准确,她既然费心去找这些海外两种,必然是已经预见了什么,如此,大儿子态度的转变也变得常理可循。
以现在的国力而言,倘若未来几年之内真的发生洪水与大旱,朝廷赈济恐是有心无力,届时天灾人祸,少不得民怨四起,叛乱叠发。
到那时,洛京城作为首都,看起来是最安全的地方,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
杜家儿郎们因为圣人的疑心被陷在洛京动弹不得,好在女儿们却能外嫁随夫婿远离。
大儿子不再反对阿俪远嫁安西,想来也是想为阿俪留一条生路。
杜绍前半生戎马沙场,自是果决之人,心里念头一起,就定了主意。
“卫峻那里,你好生留意留意,看看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用意。若是真心,适时敲打敲打,万不可叫那小子看低了咱们家阿俪。这桩事,你要好好同你弟弟一起商量。”
杜蔚见杜绍如此说,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应诺。
杜绍接着又道:“庄子那边你叫人看紧了,一丝风声都不能漏出去。”
“儿子明白,”杜蔚肃然道,“那庄子上的人都是曾经跟着阿耶、我还有阿荀征战多年病退下来的伤兵残卒,最是忠心嘴紧。”
杜绍点点头,“这一批的收成全都作为种子,留一部分在洛京,其余的都想办法送到安西那边去。”
杜蔚应下,见杜绍没有别的吩咐,自去安排不提。
而在含凉殿的贤妃杜蘅,晚间就收到了自家兄长送进来的密信。
屏退宫人只留下心腹兰亭,又命小篆守在门外后,杜蘅才在内室中展开密信。
只看了前面几句,杜蘅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身子忍不住外后倒。
兰亭大惊,连忙扶着杜蘅,叠声道:“娘娘,娘娘你别吓奴婢呀!”
在兰亭的惊呼中,杜蘅终于回过神来,忙拿起信纸往下看。
兰亭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只见杜蘅先是忧心惊惧,而后眉目稍展神色微复,最后却是一脸纠结。
“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兰亭压低声音问道。
杜蘅没说话,似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吩咐兰亭:“去把城阳叫来,我有要紧事要同她说。”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