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想把阿俪嫁到安西去？”朱氏听了丈夫的话，一下子抓住重点。
杜荀点头，然后把兄长杜蔚的话重新给朱氏说了一遍，叹息道：“我也不想阿俪远嫁，可是现如今哪里都不安生，我以前还动过把阿俪嫁回虞家的念头，可惜虞家现在也是江河日下，真起了民乱，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朱氏没说话，沉思了片刻，问道：“卫峻恋慕阿俪，是你们看出来的，还是他自己说的。”
“是阿兄看出来的，”杜荀答道，“不过在田庄时，我也问过卫峻，那个狼崽子，居然承认了。”
说起这事，杜荀就有些生气。卫峻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思慕阿俪已久，还言道想娶阿俪为妻。这份坦荡，要是换在别的事情上，杜荀或许会称赞一声，可放在自家宝贝闺女身上，他只想把那个小狼崽子揍得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朱氏看出杜荀有些气闷，不禁好奇道：“你方才说卫峻和你动手了？”
杜荀张嘴就想告状，话还没出口就卡住了，他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含糊道：“也不算是动手。”
“什么叫不算是动手？”朱氏继续追问。
“就是，这小子滑不留手，退避躲闪的功夫挺不错，偶尔还会格挡几招，真被逼急了还手，也没打到我身上，算不得动手。”杜荀摸了摸鼻子。
朱氏不会武，所以没听懂丈夫的言下之意，“还手还打不到你身上？他功夫不济？”
杜荀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不是，是，嗯，就是他拳头快够着我的时候就故意偏一偏。”
朱氏这下懂了，感情|人家是手下留情了。
“那你怎么还扭到了？”
杜荀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这不是脚下没注意，踩到石头滑了一下，扭到脚脖子了。”
朱氏听得想笑，不过到底还是顾忌丈夫的面子，把笑意忍了下去。
杜荀却觉得朱氏太过平静，试探着问道：“你不反对阿俪嫁过去啊？”
朱氏默了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想把阿俪放在眼皮子底下，初衷不过是想女儿有娘家照应，能过得好。若是阿俪嫁去安西能过上安稳日子，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杜荀听出了朱氏话中未尽的心酸，忙起身坐到朱氏身边，揽着朱氏的肩膀，轻抚安慰。
朱氏眼睛一红，靠在丈夫怀里，低声道：“你说养女儿有什么好，好不容易娇养大的丫头就要嫁到别人家。”
杜荀心中亦是一酸，不过嘴上却和妻子耍着花枪，“要我说，儿子也不好，等媳妇进了门，你这个当娘的也要靠边站。”
朱氏拍了一下杜荀，扬声道：“他敢！”
杜荀就笑道：“他要是敢，我就把那小兔崽子的腿打断。”
朱氏“噗嗤”一声笑出来，重新窝在丈夫怀里，笑道：“靠边站就靠边站吧，反正往后也是我们俩作伴。”
杜荀拍了拍妻子的背，笑着说，“等我致仕了，就长长久久陪着你。”
朱氏无声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依偎半响，朱氏心中不舍暂且放下，问起几个要紧的问题来。
“你觉得卫峻是真心喜欢咱家阿俪，还是只是想和杜家结盟？”
杜荀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那小子是真心的。”
今日在田庄，卫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让杜荀感受他的真诚。官场多年，杜荀眼睛虽不是顶顶毒辣，却也能看出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朱氏暗暗点头，又问：“那卫峻家中境况如何？”
这些东西杜蔚早就查清楚了，所以杜荀张嘴就答：“他是寡母养大的，听闻他这位母亲是罪臣之女，识文断字，受过很好的教养，十分能干聪慧。
当年卫峻的祖母一眼看中她，不顾她家是流放之人，硬是给长子娶了回来。卫峻的父亲对她也很是敬重，家中之事全交给她处置。
卫峻的父亲和叔父战死后，卫峻的祖母就病重不治，叔母更是丢下年幼的儿子改嫁了。整个卫家全靠卫峻母亲一人撑了下来，对外要应对各种恶意打压，对内还要抚育三个孩子，很是让人敬佩。
除了他母亲，卫峻家中还有一个堂弟一个亲妹，堂弟如今已经十七八了，也在安西军中任职，亲妹和咱们阿俪一般大。”
朱氏想了想，卫家门第虽然不如杜家，但是听起来家风不错，就是不知道卫峻母亲和妹妹好不好相处。不过从丈夫的叙述来，卫峻的母亲应该是个明理之人。朱氏一向觉得，只要是肯讲道理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杜荀不晓得妻子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想了许多，而是继续道：“还有一桩事，阿兄没查出来，是卫峻自个和我说的。”
“什么事？”朱氏问道。
“卫峻是当年北庭都护卫俭之的后人。”杜荀压低声音道。
朱氏暗暗惊呼一声。
当年中原内乱，魏昭帝忙着重振山河，根本没精力也没有能力顾及安西北庭之地。突厥南下，北庭都护卫俭之孤军抵抗七年之久，终因粮草不济没有援兵而城破失地。
据说卫俭之一家上上下下百余口，男丁尽皆战死，妇孺也在城破之后悬梁自尽。
可惜这满门忠烈非但没有得到朝廷的抚恤嘉奖，反被好大喜功的魏昭帝扣上了失地辱国的罪臣之名。
朱氏小时候听到这段历史，便十分唏嘘感慨。
没想到现在丈夫居然说卫峻是卫俭之的后人，怎能不叫她惊讶。
“是卫峻亲口和你说的？”朱氏不可置信到。
要知道卫俭之现在还定着罪臣的名声呢，当他的后人可没什么好处。
杜荀点点头，感慨道：“那小子说，他祖父是卫俭之最小的一个孙子，当年城破之时，有些老仆家将不忍卫家绝后，就护着他祖父跑了出来。”
朱氏现在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觉得卫峻是真心求娶了，这种隐秘放在手上就是拿捏卫家的大好把柄，卫峻居然就这样和盘托出，可见其心诚。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