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月,行人往来的官道上已经有了几分夏日炎炎之感。
杜宜琬坐在马车里,一面手执团扇徐徐扇动,一面笑着对对面正掀了车帘一角往外瞧的蓝衣少女笑道:“阿珍阿姐放心,我家阿兄的骑术很厉害,不会摔着阿琮小郎君的。”
蓝衣少女闻言双颊不由一红,笑容温婉地对杜宜琬说道:“阿琮如此顽皮,倒是劳烦杜郎君了。”
这个容貌秀美清妍的蓝衣少女正是白家元娘白珍,此次受朱氏的邀请,携幼弟和杜家一起去长云观踏春。
按说已经快要五月了,长云观的桃花早就凋零,哪里还有什么春景好赏,接了帖子的白家人自是心知肚明,这是眼见着白珍出孝了,杜家想让自家小郎君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说来白珍和杜云章因为杜家二房这几年都在宁州的缘故,还真是没有机会见过面。当年杜云彦成亲,朱氏带着儿女回京,原本是想安排儿子和白珍见上一面,偏偏白珍因为秋家老夫人病重,带着弟弟去了并州探望,生生错过。
而后白珍去岁及笄前夕,朱氏也有意带着儿子返京祝贺,谁知遇上白老夫人病逝,白珍要守孝,这桩事又拖了下来。
现如今白珍孝期已满,杜云章年岁也不小了,杜白两家的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杜荀和朱氏深觉得当初定下这桩婚事时并未考虑到杜云章的感受,有些对不住儿子,就想让儿子在婚前能与白珍相处相处,不至于到了洞房花烛才知道自个媳妇长什么样。
为此,朱氏才特意向白家下了帖子,邀请白珍姐弟同来长云观。
因出发前杜宜琬邀请白珍和她们姐妹共乘一车,白琮就笑着要去和杜家兄长们一道骑马。
白琮只比杜宜琰小几个月,杜白两家怎么放心他自个骑马,最后自然是由杜云章出面来照顾这位未来小舅子。
方才白珍掀了帘子往外瞧,一是担心幼弟想看看他适不适应,二嘛,自然也是想再瞧瞧杜云章的模样。
谁知道被杜宜琬抓了个正着,惹来这一通打趣。
偏偏杜宜琬见白珍害羞,愈加戏谑道:“阿珍阿姐如此客气做什么,照顾好阿琮小郎君本也是我阿兄的分内之事。”
此言一出,白珍不仅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衣领处露出来的雪白颈项都微微泛红。
坐在一旁的杜宜琰见状,忙将小案上的水果往前推了推,解围道:“这是家里庄子上出产的樱桃,阿珍阿姐尝尝可甜?”
白珍这才轻吁一口气,虽说她和杜云章有婚约在身,但被未来的小姑子这般调侃,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幸好杜宜琰出面转移话题,白珍忙从那琉璃碟子中拿了一颗樱桃吃了,用手帕掩着吐了果核,这才笑道:“酸甜可口,好在没有淋上蔗浆和|乳|酪,不然这樱桃的鲜味就被盖住了。”
“原来阿珍阿姐也不喜欢往樱桃上淋蔗浆吗?”杜宜琬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家阿兄也说好端端的樱桃放那些劳什子干什么,就这般洗净了吃正好。”
白珍听了这话,虽然依然害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杜郎君不喜甜食么?”
杜宜琬笑着和杜宜琰对视一眼,就从吃食口味开始说,两人把杜云章许多生活习惯都告诉了白珍。
白珍边听边记,晓得这是两个未来小姑子在暗暗提点她,心中自是感激不已。
不过白珍心里,最为感激之人,还是首推杜荀和朱氏。
白珍清楚,白家这几年因为受到褚家的牵连,大父从礼部侍郎的位置调任太仆寺少卿,叔父的前程也受到了影响,若阿琮这一辈没有能挑起大梁的人,只等大父告老,白家就要彻底没落。
在这种情况下,白家能与蒸蒸日上的杜家结亲,自然是求之不得。
曾祖母当年为何对她和阿琮那般上心,抛开血脉亲缘,还是因为她和杜家有婚约在身。曾祖母怕她因为母亲的事情对白家生怨,出嫁后不帮衬白家,这才对她和阿琮悉心照顾。因杜家靠的武勋起家,曾祖母还特意给她和阿琮找了先生教导骑马,就是为了她能在杜家站住脚,反过身来拉扯白家。
对于曾祖母的庇佑和照顾,她虽然心生感激,但她更明白,若不是杜二夫人朱氏当年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和阿琮断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甚至当年若不是杜二夫人出手相助,阿琮都不一定能生下来。
这其中的过往,她心里和明镜一样。就算是杜二夫人日后要退婚,她对杜家,心里也只有感激之情。
她原想着等到杜家退亲时,阿琮年纪也不算小了,加之秋家舅舅五年前升任果毅都尉,外祖父也颇得并州刺史倚重,有他们做后盾,她就是去了道观清修也不用担心。
谁知杜家非但没有悔婚之意,反而坐实了这门婚约。
这叫她惊喜之余,又生出不少忐忑来。
杜家门楣高,杜家众人会不会好相处,未来的丈夫会不会嫌弃她父母双亡,如此等等。
也因此杜家那边递了帖子过来之时,白珍也就顺应了家中的安排,带着幼弟白琮前来赴约。
见面时,杜家两位夫人很是和蔼可亲,对她和阿琮嘘寒问暖,这让她稍稍心安不少。
而出发之际,她趁着杜云章来接阿琮的时候,就悄悄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这位杜郎君不仅身形挺拔容貌英武,待人也十分有礼,察觉到她在偷看时,还冲着她微微一笑,让她登时心如鹿撞。
现在杜家两位小娘子待她也这般友善,她对这门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得此良配,全靠杜荀和朱氏当年怜惜她一家遭遇。白珍打定主意,等出嫁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杜荀和朱氏两位长辈,为丈夫打理好内宅,照顾好年幼的小姑。
至于白家,在不触及杜家利益时,能帮的忙她会帮,毕竟阿琮还是白家子弟,而白家除了已经被幽禁起来的白夫人,叔父一家也并不曾害过他们。
只是,她入了杜家门,自然先是杜家妇后才是白氏女,该以谁为先,她心里清楚。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