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行说完后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魏成帝的脸色，魏成帝面无怒色，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他方才说过的话云淡风轻没甚要紧。
然而冯行的心却比方才还要紧了紧，这位圣人，若是怒形于色，火只要发过了，说不定事情就过去了，越是隐忍不发，后果越是严重。
广平郡王和那个什么卫峻，只怕要倒霉了。
魏成帝并没有留意冯行的神情，他端起面前的茶盏，闻了闻茶香，淡笑道：“曜儿献上来的清茶细细品来还有几分味道。”
冯行笑了笑，没有说话。
魏成帝也不需要他说话，他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问道：“安西来的校尉怎么会和阿昭搅合在一起？”
冯行一边端着一碟子青梅往魏成帝跟前递，一边答道：“说是那名叫卫峻的毛遂自荐。”
魏成帝拈了一粒青梅含在嘴里，眼风微微扫了扫冯行。
冯行会意，继续道：“这个卫峻刚入京的时候刚好在郊外|遇上永泰大长公主的孙子梁小郎君惊马，卫峻出手相助，梁小郎君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便对他多有提携，介绍了不少权贵家的小郎君同他认识。一来二去的，连宁和大长公主的小孙子谭小郎君都同他见过几次。”
“谭延康？”魏成帝想了想，宁和姑母同谭驸马伉俪情深，却偏偏子嗣缘分浅薄，除了早夭的一儿一女，只有小儿子谭泽站住了脚。而谭泽的子嗣运要比其父好那么些，嫡出只有两个儿子，庶出到有三个丫头。其中这个谭延康就是谭泽嫡出的小儿子。
冯行点了点头。
魏成帝的语气越加冷淡，“怎么？这事还和他有关？”
冯行赔笑道：“倒也不算和谭小郎有关，是郡王殿下想在今年的端午龙舟上争口气，就拉了谭小郎帮他，谭小郎也没辙就拉了梁小郎来，结果梁小郎推荐了卫峻。”
魏成帝沉吟不语，比起谭家一家子低调，梁家的两个小子的确要出名一点。不过一个是有才干才具，一个则是蠢得有些出名。
其实梁子醇倒不是真蠢，只是他人如其名，为人处世颇为醇厚没心眼，容易被人算计。也幸好他是永泰大长公主的孙子，父亲在朝为官手握权柄，兄长又是个护短的聪明人，别人就是想坑他也要掂量一下自个儿的底气。
难道这回是卫峻为了搭上阿昭，所以算计了梁子醇？
魏成帝想了想，倒也不是没可能，卫峻是梁子醇的救命恩人，梁子醇本就对他心存感激，卫峻若是开口相求，梁子醇自然会代为引荐。
可是，这桩事，他那两个姑母就真的不知情？
魏成帝朝宁和大长公主与永泰大长公主的座位处深深地望了一眼，见二人无知无觉，依旧笑谈着儿女经，只是宁和大长公主的脸上有不容错识的担忧。
魏成帝的眉头拢了拢，问冯行道：“你说，梁家那个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魏成帝虽然疑心重，对这两位姑母还算是给面子，何况梁家和谭家平时不显山露水，两家子弟却都颇得圣心。不到落魄那一步，冯行并不想得罪两家，好在他人老成精，眼珠子一转，就答道：“大家，永泰大长公主并未见过卫峻。”
“嗯？”魏成帝眉头一挑。
冯行往魏成帝的茶盏里续了一点热水，轻声道：“说是听说卫峻是安西军中校尉，永泰大长公主就打消了见他的念头，安然县侯也只见了一面表达谢意，后面的应酬招待都是世子和梁小郎出面的。”
魏成帝挑起的眉头渐渐抚平，他端起茶盏轻轻一嗅，淡笑道：“永泰姑母一直这般谨小慎微，看来卫峻这桩事，还真是子醇那个傻小子被人利用了。”
冯行笑了笑。
魏成帝看着冯行笑骂了一句“老滑头”，然后又道：“宁和姑母可知情？”
冯行笑容微敛，回道：“知道的。谭小郎自从晓得卫峻的身份后就觉得事情不妥，只是那时候郡王殿下正在兴头上，谭小郎也不好明着拂了梁小郎的面子，只好将此时禀明了大长公主殿下。”
“宁和大长公主和谭驸马都出面劝阻郡王殿下不要用卫峻，奈何郡王殿下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今年的端午龙舟上有所表现，见卫峻训练人员十分得当，便没有听从大长公主的话。”
“宁和大长公主为了此事，十分忧心，当着谭驸马的面，咒骂了卫峻好几次，甚至还想让家奴去教训卫峻，只是被谭驸马拦住了。”
冯行说完后就低下头，不再去看魏成帝的脸色，他只需要将事情原委叙述出来，要作何判断全凭龙椅上的那个人自己做主，但凡有半点越俎代庖，他就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良久，冯行才听到魏成帝发出一声十分轻微地叹息，“宁和姑母还是那个性子。”
魏成帝想起他幼年时有一次因为宫人疏忽受凉起了高热，若不是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姑姑来探望他，只怕他早就烧成傻子了，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这么多年来宁和姑母护着张昭，还真是和当年护着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一想，魏成帝心里的那点怀疑减轻不少，他略略沉吟，便吩咐道：“等今日的事了，你叫广平郡王来见朕。朕倒想知道这个小子被笑话了好几年了，怎么这个时候想来争口气。”
冯行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退到了魏成帝身后。
一直留意着魏成帝动静的柳皇后目光微微一闪，借着擦手的功夫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宫女会意，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了下去。
待宫女退下后，柳皇后正准备和身边不远的东阳公主说几句话，就见王贵妃起身向魏成帝祝酒，好一番言笑晏晏后，王贵妃眼波流转，对魏成帝道：“陛下，往常年都是些青年才俊或是比较诗文或是射柳争魁，不如今年多些新意如何？”
魏成帝笑问道：“爱妃有何提议？”
王贵妃掩唇一笑，“不如让诸位臣工家里的小娘子也参与进来如何？”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