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杜家被贬,起因是大兄告发她阿耶倒卖军资贪污军饷,虽然后来大兄反口说他是诬告,并且自己把罪名承担了下来。但杜宜琬一直觉得以大兄的本事和人品断然干不出这样喝兵血的事情。
她阿耶也一直怀疑这事和施一雷有关,可惜没有证据。后来杜家离开洛京,就更没有能力调查此事。
施莲君作为施家的人,杜宜琬自然对她没有好感。况且抛开施家和杜家的家族恩怨不谈,施莲君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上一世她骄横无礼的名声可都是这位将门千金传扬出去的,而她之所以会入了柳王妃的眼,也是施莲君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她当了出头的枪,让柳王妃和卢渲好一通利用,落得名声尽毁,甚至还连累杜家承受了雍王的怒火远走凉州。而这一位则因为举荐之功讨了柳王妃的欢心,在雍王晋封太子之后,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孺人。
虽说当初是她自己蠢被情爱蒙蔽了眼睛,一猛子扎到了泥地里才任人践踏,不过给她指了一条歧路的施莲君难道就没有错吗?杜宜琬有时候想想,也许比起卢渲,她更恨这一位吧。
不过杜宜琬也明白,施一雷是圣人的心腹,圣眷正隆,杜家现在却要韬光养晦。收拾施莲君比收拾卢渲还要麻烦,毕竟卢渲现在羽翼未丰,她还能利用重生之利下点套子,但施家却是要等自家拳头硬了之后才能动。也罢,反正现在施莲君才八岁,时间还长着呢。
于是杜宜琬微微垂眸,收敛了眼睛的愤怒,如同往常一样跟着朱氏身侧,不叫人看出她内心的波动。
宁和大长公主的长孙媳郑氏瞧见了朱氏一行人,矜持地上前招呼,客气而又周到地同朱氏寒暄,表现得既不过分热情又不冷落疏离,让初见她的人心中生不出恶感。
朱氏同郑氏边走边谈,一直到朱氏落座了,郑氏才折返回去,又去迎接招待下一位客人。
杜宜琬看着这位不过才十六七岁就已经梳着妇人髻从容地在各位贵妇间游|走的郑氏,心中暗暗佩服宁和大长公主的眼光。这位出身郑氏旁支的女子虽然出身不够显达,但这圆融而又不失精明的交际手腕,足以证明这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子。
朱氏却没有对郑氏多留意关注,她心中装着杜绍交代的事情,可是看如今的样子,恐怕很难有机会单独见到宁和大长公主密谈。这让她心中有些担忧。不过她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恬淡的神态和平静的笑容,丝毫没有让旁人感受到她的焦躁。
没过多久,宁和大长公主和永泰大长公主两人一同来到观景台。众人连忙行礼避让,直到两人落座后,众人才又落座。这时忽观景阁前的舞台上丝竹声起,舞姬们鱼贯而出,开始妖娆起舞。
杜宜琬微微留心了一下主位那边,见宁和大长公主和永泰大长公主两人正在笑语交谈,谭夫人在一旁侍候着。而永泰大长公主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娘子,穿着藕荷色的缭绫襦裙,眉间点着梅花花钿,瞧着小模样很是清雅宜人。
如果没记错,这位应该就是永泰大长公主的孙女——端仪县主。
端仪县主出身书香之家的梁家,虽然是公主的孙女,身上可半点没有皇室女子的骄纵,反而书卷气颇浓。当年梁家站队及时,又从不拉帮结派,魏成帝这些年对梁家还算重用。永泰大长公主的独子梁重如今就任大理寺少卿。
按理说端仪县主出身在这样的人家,又有永泰大长公主坐镇,这一生该是十分顺遂才是,谁知竟然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广平郡王家的纨绔。自己一生悲苦不说,还让永泰大长公主同宁和大长公主结下了仇。
杜宜琬想起这段往事,心中也有些唏嘘,不过她如今的身份也没能力去做什么,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正在杜宜琬回忆之时,朱氏忽然轻呼了一声。原来是侍女在给朱氏上菜时,不小心碰到了酒杯,酒水溅在了朱氏的裙摆上。
那侍女连忙跪下认错,阿陈则赶忙为朱氏擦拭裙摆。这点小意外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郑氏连忙过来向朱氏低声致歉,说要亲自引朱氏去更衣。
朱氏正要拒绝时,今日给朱氏引过路的阿梅忽然走来,道:“原是婢子们招待不周,失礼于杜二夫人了。殿下在上头看见了,特意让奴过来赔个礼。”
说着就朝朱氏又行了一个礼。
别人认得她是宁和大长公主身边颇有脸面的贴身宫女,宁和大长公主让她来道歉,又有郑氏在一旁补救,已经算是很给朱氏面子了。
朱氏自然也明白,不过她想到宁和大长公主这人的脾性,又觉得大长公主府的婢女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于是心中一动,说道:“不过是侍女不小心罢了,殿下也太客气了,大少夫人派个侍女领我去整理一下也就是了。”
郑氏还未说话,阿梅已道:“既然如此,就由奴带您去更衣吧。”
朱氏见阿梅接招,心中更加有数,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郑氏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她还得在观景阁这边招呼着其他人。
朱氏转身和杜宜琬道:“阿俪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跑,阿娘换件衣服就回来。”
杜宜琬也发现事情有异,想着可能是宁和大长公主有意安排,便乖巧道:“阿俪知道了,不会乱走的。”
朱氏又叮嘱了罗氏和飞霞几句,才带着阿陈跟着阿梅离开了观景台。
坐在主位上的宁和大长公主默默地看着这边的情况,知道看见朱氏跟着阿梅离开后,才收回目光。
“五姐,那是谁家的媳妇呀?”永泰大长公主也看到朱氏那边出了小状况,不过她不认识朱氏罢了。
宁和大长公主故作思索,说道:“好像是杜继庭的二儿媳吧。”
说完还看了看谭夫人,谭夫人忙道:“正是永定县公的二儿媳,朱氏。”
闻言,永泰大长公主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永泰大长公主是魏明帝的第七女,母妃是九嫔末席的韩充媛,母女二人并不是很受魏明帝的|宠|爱,这就导致了这位公主从小养成小心谨慎的性子。
当然托这个性子的福,当年那场夺嫡之争中,梁家并没有下注站队,从而才能保全至今。
不过这个性子也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多思多想还不说。这就使得这位永泰大长公主明明比宁和大长公主要小个三岁,结果瞧着倒比宁和大长公主还要显老。
宁和大长公主是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的,所以并不曾担心被她看出什么。
“五姐,老五的身体真的要不行了?”永泰大长公主忽然问道。
去年冬天较往常冷了不少,广平郡王沾染了风寒,绵延到现在都不见好。据说进了二月,病情越发加重。已经有谣言说广平郡王的病好不了,该准备后事了。
永泰大长公主自然也听说的这个谣言,原本是不信的。但看见宁和大长公主居然请了这么多和张昭适龄的小娘子来参加春宴,心里就有些动摇。
宁和大长公主露出担忧之色,低声道:“太医署那边说,似乎是不太好。我想着这个孩子现在最挂心的就是阿昭了,便想先张罗着,万一的话,也能让他走得安心些。”
永泰大长公主听了这话,也有些黯然,不过她没宁和大长公主那样的慈心,于是劝道:“就算如此,五姐你也糊涂了。你给阿昭寻摸媳妇人选没错,可你不该这么个寻摸法。”
见宁和大长公主没反应,永泰大长公主又凑近了一下,低声道:“你就选个世家旁支出身家里没有实权的小娘子也就完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像韦家、施家、杜家这些人家,不是圣人的心腹就是手里握着兵的,你这样做可不是犯忌讳嘛!”
永泰大长公主向来信奉明哲保身,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宁和大长公主也很承她的情,感激道:“七妹,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这件事的确是我欠考虑了,你放心,阿昭的媳妇我不会从这些人里选的。”
见宁和大长公主这样说,永泰大长公主就放了心。她这个五姐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也是皇室中难得的肯顾念亲情的人,甭管她原本是怎么想的,这一回她只当这个姐姐是关心则乱。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两人便欣赏起歌舞来。宁和大长公主自己出身显赫,嫁得也不是俗人,这府里面养得歌姬舞姬自然都是拔尖的,真静下心来看,还是十分赏心悦目。
杜宜琬一边看着歌舞一边想着自家阿娘,这都有一刻钟了吧,阿娘也该回来了。
人呀就是不禁念叨,没一会,杜宜琬就看在自家阿娘由阿梅领着往观景阁这边来了。
杜宜琬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家阿娘换了一件同样颜色的襦裙,只不过花纹由瑞花纹变成了缠枝宝相纹。不注意看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朱氏重新落座,阿梅也去了宁和大长公主那边复命,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是杜宜琬能看出朱氏的眼神里透着轻松,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办妥了。可是方才宁和大长公主和谭夫人都没有离开过,自家阿娘是和谁说的呢?#####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