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和张氏交好,自然不会顾忌和张氏交恶的卢家二房的颜面,是以这回杜家春宴的帖子,邀请的只是世子夫人张氏而非昌宁县公府女眷,生生把卢家二房的刘氏和卢渲排除在外。
现在刘氏和卢渲不请自来,纵然会让人觉得张氏不顾大局不讲情面,但更多的,丢的还是刘氏和卢渲自己的脸。
毕竟卢家两房交恶到撕破脸皮的事情,于萱宜堂在座的大多数夫人而言都不是秘密,张氏不带卢家二房的人参加春宴还算情有可原,可刘氏和卢渲现在的行为却和市井妇人无疑,有失大家风范。
正因如此,张氏在听到刘氏带着卢渲登门时只是有些吃惊,并未见怒色,反而还歉意地朝李氏和朱氏道:“我那弟妹跟着小叔在任上久了,行事不够周全,到让你们见笑了。打搅之处,就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海涵。”
张氏是世家女,无论学识还是气度都远在刘氏这等末流家族养出来的女儿之上,一向在洛京的贵妇圈中声名不错,众人怜惜她青年丧夫,夫家又不省心,对她更是宽容了几分。
因此张氏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夫人笑着道:“要我说呀,是杜家两位夫人的春宴办得太好,卢二夫人耳朵灵,这才心生向往贸然登门。”
这话虽是解围,却暗含了对卢二夫人刘氏的鄙夷,
朱氏虽不喜刘氏和卢渲的无礼,却也不能太下二人的脸面,毕竟现在昌宁县公府还没分家,刘氏没脸,张氏脸上也不太好看,于是道:“难得卢家二夫人愿意赏脸光临,就快请进来吧。”
刘氏带着卢渲跟着侍女进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羞赧之色,反而笑意盈盈地先同李氏和朱氏打招呼,“不请自来,做了一回恶客,实在是您家的春宴太过吸引人,还请两位夫人不要见怪”。
李氏笑着说:“来者是客,卢二夫人请坐。”
并没有和刘氏多做交谈的意思。
而朱氏正侧头在和身边的一位夫人说话,根本没有理会刘氏。
刘氏也不觉得难堪,依旧笑着带着女儿做到新摆好的席位上,同左近的夫人们攀谈。
倒是卢渲涨红着一张脸,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众位夫人见卢渲面露窘色,又想起往日卢渲才女的名头,倒把心头原来的鄙视去了几分。说到底摊上这么个厚脸皮不着调的亲娘,这位卢小娘子也是倒霉。
杜宜琬一直冷眼旁观,卢渲这番惺惺作态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若论脸皮厚,刘氏只怕还不如自己的这个女儿,今日之事,怕不是刘氏一人的主意,而是卢渲有意撺掇。
只是卢渲虽然脸厚堪比城墙,却也不是那等平白无故就把自己脸丢在地上任人踩的软柿子。今日她们母女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总是要有所图才对,不然仅仅为了参加一个春宴结交一些贵妇,就让名声染瑕,岂不是亏大了。
就在杜宜琬还在思量卢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的时候,李氏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小李氏道:“你一向懂事孝顺,今日难得来别庄,你也跟着你两个妹妹去松散松散,不必在我跟前服侍。”
小李氏闻言怔了怔,她原本想跟在阿家身边随侍茶水,顺道和这些京城贵妇混个眼熟,没想到阿家居然开口让她跟着杜宜琬和杜宜琰去招呼一群小娘子们,心中自然有些不愿,只是不等她想出如何开口婉拒,已经回神的杜宜琬就笑道:“大嫂,我和阿佑还年轻,恐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就跟着过去帮衬帮衬我们呗。”
众人见小李氏小腹隆起,就知道李氏这是心疼媳妇怀有身孕,这才找了借口不愿叫她受累。
毕竟这满屋子的夫人品级都比小李氏高,小李氏要是跟着她们去了牡丹苑,少不得要站着忙进忙出招呼众人。
可若是小李氏跟着杜宜琬她们一道去海棠院,一群小娘子能有什么大规矩,再加上看杜宜琬和杜宜琰的样子就知道是两个懂事能干的,事事必定安排妥帖,哪里需要小李氏操心。
在座夫人哪个不是先从做人儿媳开始熬起,见李氏对小李氏如此宽容和善,亦是劝道不必让小李氏跟着服侍,更有不少年轻的夫人们羡慕小李氏好福气。
小李氏见状,晓得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只好笑着应诺,起身和杜宜琬杜宜琰一同领着一众小娘子慢慢往海棠院那边去。
海棠院说是一个院子,其实是山庄主人为了使海棠成林,就将海棠院与邻近的风荷园打通。两边都重新布置了一番,使得两个院子都能看见成片的海棠花树,且引入的溪水在海棠林中蜿蜒而过,从海棠院刚好流到风荷园的池塘中。
若有青年男女来别庄游玩,正好可以在海棠林中设宴,用帷幔将两个院子相连之处隔开,男客一边,女客一边,既无伤男女之防,也可以让青年男女诗歌酬答。
更妙的是,溪水流转,众人还可以玩一玩近年在洛京宴会中十分流行的曲水流觞,效仿古人风雅。
为了办好此次春宴,杜宜琬和杜宜琰曾跟着李氏朱氏提前来半日闲山庄看过,当时两人就觉得此处甚妙。定下在此招待来参加春宴的小娘子后,两人就向李氏朱氏禀明过,完全按照别庄主人当初的设想来布置。
是以当众位小娘子进到海棠林中,见连片的西府海棠争相吐艳,粉蒸霞蔚,意态风|流,都是眼前一亮。
王箬笑道:“我原来想着这都四月了,又下了好几场急雨,只怕半日闲山庄梨花林里的梨花所剩无几,平白少了许多景致,没想到看不成洁如白雪的梨花,倒见了能与长云观桃花媲美的海棠。”
杜宜琬亦笑着说:“还是你同我说的半日闲山庄,你竟然连这片海棠林都不知道。”
王箬辩道:“这海棠林是山庄主人去年才移栽的,今年首次开花,倒是被你们抢了一个先。”
一旁的端仪县主闻言,噗嗤一笑,嗔道:“王七你这话说的,什么是被你们抢了先,分明是被咱们抢了先,饱了这眼福。”
站在端仪县主身侧的柳娉并未理会小娘子之间的斗嘴,她环视了周遭一圈,微笑道:“这山庄主人倒是一个妙人!”
韦修晴亦笑着点头,“四季有景可玩可赏,这山庄主人心中也算是有些丘壑。”
杜宜琬也想说什么,只是她正要开口,忽然发现站在柳娉身后不远的卢渲唇角微勾,面有得色。这让杜宜琬顿了顿,心中念头一闪,莫不说这山庄主人和卢渲有什么关系?不然为何众人夸赞山庄主人,卢渲竟透出洋洋得意来。
柳娉没发现身后卢渲的异常,她看了看沿着溪水两边摆放的席案,转看向杜宜琬问道:“依着杜家三娘的安排,一会莫不是要玩曲水流觞?”
杜宜琬笑着颔首。
王箬闻言道:“虽说上巳节已过,但咱们也不过是寻个乐趣,玩玩倒也无妨。”
以往春宴也会有流觞曲水,不过以前的春宴多是在水榭或是花园中,很少有这般在一片花树林中,颇有几分野趣,诸位小娘子自然是连声道好。
唯有柳娉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眼中不虞一闪而逝,正巧被留意她的杜宜琬看见。
杜宜琬心头冷笑,也不管柳娉心中那点小九九,正要安排诸人入座,幔帐的另一头忽然传来说笑声和脚步声,想来,是杜云彦和杜云章领着一众小郎君们到了。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