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三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年,五月,南朝梁国迎来侯景之乱,梁国被灭,八月,汉朝侯景败于陈霸先、王僧辩之手,在逃亡途中,被车夫所杀。
同月,北齐换政,老皇帝驾崩,太子高养湛继位,在朝堂上大刀阔斧,弄得人心惶惶,为转移众多世族大臣们的视线,出兵南朝,屯兵青天谷外。
南朝消失三年的大宗师武顾城出现,一人战于青天谷,阻挡二十万大军南侵。
太清三年秋初,萧绎老死家中,陈、王二人因在皇位继承人的争论中反目成仇,一场南朝的内战再次爆发,却是让南朝局势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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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南朝有侯景在当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那么北齐也有一位柱国大将军与侯景可同日而语。在整个北齐,太子高养湛有人没听说过不可笑,如果连柱国大将军杨忠大名没有听说过的话,那就会被笑话不是北齐人了。
自新皇登基,改年号:天和之后,大将军杨忠已是实打实的三朝元老,权势滔天。
在柱国府内,杨忠之子杨罗延年以及冠,日过正午,此时还在书堂之内用心读书,虽说杨忠乃是一代武将,但对于其子的培养却又不止于武功,更注重的是文治。可以说,在整个邺城,没有人不知道大将军的长子乃是一位文武全才。
“罗延,你对当前中原形势有什么看法?”在讲堂的先生是一位一年前刚来北齐的年轻人,以绝强的优势成为了柱国府的客卿,现在整个柱国府的公子们都要在这位年轻先生的教导下读书,不止是读书,更学的是治国经略以及战场万人敌的兵法。
杨罗延作为杨忠长子,继承了其父的英俊相貌,虽说还有些青涩,却已经是整个邺城出了名的俊美男子。当然,在他的眼里,那些俗人都不知道,这位先生,才是真正的风流潇洒,无论是相貌还是文治武功,他也是自愧不如的。
收起心里的一点小思绪,杨罗延望着先生慎重的答道:“在内政不稳,在外不宜出。”
年轻的先生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却故作不解的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此次新皇出兵是不合适的?”
“人尽皆知。”杨罗延谦逊道,“无功而返。”
在他自认为自己的答案很正确,心里有些欣喜之时,岂料那先生却是摇了摇头道:“要我说新皇这是明枪和暗箭。”
杨罗延一时发愣,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暗箭在何处,当即诚心求问学识渊博的先生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在九州之中名满天下的年轻先生微微一笑,“明枪是百万大军如悬剑在南梁头顶,暗箭则是刚从南梁掳来的梁室宗亲。”
不顾杨罗延的震惊,先生继续道:“第一步屯兵青天谷,第二步推出傀儡,第三步实施离间。”
杨罗延刚要继续问下去,突然府中管家已经走来,轻声道:“公子,将军让你和虞先生马上去正堂。”
那位虞先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道:“走罢,恐怕新皇要打压一下将军了。三朝元老,多大的压力压在新皇的心头啊。”
不待杨罗延思考,虞先生已经出了书堂,往正堂而去。
杨罗延刚和先生来到正堂,便见里面竟然还有客人,在拜过父亲落座之后,杨罗延才好好的打量坐在对面的那位客人,此时不经眼前一亮。
那对面的客人是一位清雅的女子,坐在堂中柔柔弱弱,有些拘谨地用双手揉着裙角,不似北齐的姑娘性格那般刚强,而是书上所说的江南女子性格,这让杨罗延有些新奇。
“六茹,这位傅姑娘是皇上的贵客,不便住在宫中,这些时间便住在府上,你要好生照料。”坐在堂上的杨忠虽说年至半百,留有美髯却更有儒雅的气质,此时开口对自家最满意的儿子说道。
杨罗延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是新皇的贵客,不敢怠慢,当即起身恭敬称是。
刚被齐青阳与萧氏嫡系一起带回齐国的傅仰双不安的站起来倚了个万福,弱弱地道:“有劳大将军了。”
杨忠摆了摆手,示意杨罗延将傅仰双带下去安排,待到两人离开后,那位一直站在傅仰双身后车夫打扮的钟南却没有离开,虎目生光,盯着柱国府的虞先生。
“没想到九州六公子中的卿公子在一年前消失后,竟来了齐国做了一位教书先生?”钟南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正堂上正坐着的杨忠。
虞卿起身行晚辈礼,“情花谷晚辈虞卿见过魔君。”
“哦,你们认识?”杨忠倒是有些惊异了,一年前逃难来的虞卿文采与武功出众,被他招进府中,他却没有想到当时的那个落魄公子来头竟然这么大。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高养湛身边的一位车夫,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魔君!
五十多年前,白衣僧人李元修西行归来之时一脚踏碎西牛贺洲上一个魔门宗派,当时的钟南成为魔门余孽,曾大逆不道的刺杀过大唐皇帝,虽说无功而返,却让整个东胜神洲震动,就连后来李元修亲自出手,也没有留下这位魔门余孽。
至此之后,九州已经公认其不俗的实力,那位魔门余孽便有了通玄之下无敌之称,被邪道魔门尊为魔君。没想到,这些年销声匿迹的魔君,竟然做了一个车夫!
虞卿歉然道:“陌客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希望将军不要怪罪。”
杨忠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朗声笑道:“六茹能得到公子的教导,是他的福气,怎会怪罪呢?”说完又对着钟南道,“魔君之仇还望不要影响到齐国,毕竟现在的齐国无法与大唐折腾。”
钟南冷哂后转身离开。
两日后,被封为祁王还未离开邺城的高养涣拜访柱国府,九州六公子中的卿公子与涣公子在北齐第一次见了面,而此时还有一位公子正在南朝,也准备往北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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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月,纪雍与龙小真还有一条大白狗终于是从金陵回到了江陵梨花坡。
纪雍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心绪有些复杂,本以为此次一去不会再活着回来,没想到时隔半年,再次回了他心目中的家。
“夏唯洁,我回来了。”纪雍不似在外边的冰冷,这样的神情是龙小真完全不能想象的。在后者看来,这位绝对是属于疯子的冷血动物,不可能有多余的感情,毕竟在得知被陈霸先背叛后,对方也没有多少的气愤。
当然,也正是陈霸先的背叛,让龙小真放弃了那一位潜龙,随纪雍一起回了梨花坡。
可是当纪雍回了家,他整个人心里却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因为在前院的花圃中,那些花草都已经枯萎了,明显是缺水导致的。
“夏唯洁?”纪雍心里冷了下来,推开房门,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而且桌上全是灰尘。
下一刻,纪雍像是疯了一般,推开左面那间夏唯洁住的房间,却依然没有人影。
纪雍心里越来越冷,那股冰冷,让龙小真也不敢靠近。他出了院门,出去问村里的乡亲,还有最重要的是问村长的儿子林还。
“在你离开后的第二天,夏姑娘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林还心惊肉跳地说完,扭头就跑。独留下失魂落魄的纪雍,行尸走肉般的回了家。
龙小真见失望而回的纪雍便知道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劝说什么。
“滚!”纪雍言语冰冷像那凛冬的雪,拍开龙小真的手,一脚将背着胜邪剑的大白狗踢开,嘭的一声将院门关闭。
纪雍终于忍不住了,瘫坐在院中,轻轻抚摸着院中的一棵柳树,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柳树像是霎那间回到了初春,一抹抹翠色出现在柳枝上。
纪雍柔声道:“夏唯洁,你去了哪里?你也不要我了吗?”
突然他声色具劣,青铜鬼面变得更加可怕,手下的整棵柳树由上到下,柳叶柳枝纷纷断裂。
“夏唯洁,你走了就别回家,永远也别回来!”
龙小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到院落里头的气息一落千丈,不仅是真气修为,还有峥嵘的意气。
龙小真蹲下身摸着哀怨大白狗的头,叹道:“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仅因为夏唯洁的失踪,更有陈霸先的背叛,他唯一认同的朋友的背叛。
像被整个世界遗弃。这是纪雍最大的感受。
整整连着半个月,纪雍不吃不喝,瘫坐在院中双眼无神,体内真气不再保持活跃,太清换长生,让纪雍生命力极其顽强,想死都难。
龙小真来到庭院外,隔着院门道:“我要走了,去齐国。”静默了一会儿,院中依然没有声音,龙小真微微一叹,留下大白狗,独自一人上路,往北而行。
南朝无潜龙值得他扶持,唯有往北。这中原经历了百年的分裂,是该一统的时候了,他便是去寻那个能一统中原的人。
八月,龙小真经过青天谷,与武顾城一番交谈之后离开,大宗师武顾城也在一个月后离去。
一人之力挡二十万大军一月,那萦绕在北齐头上的阴影终于离开,但北齐皇城却依然没有下令南下。
八月末,龙小真背着书篓来到了柱国府,至此,九州六公子中的三位公子,齐聚北齐。 剑道化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