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血鼎山不远的山林里,一个眉心纹着青色火焰的俊美男子一袭青衣,长发用一根长长的蓝色发带束住,更为他增添了些干净与灵动。
男子皮肤白皙,比之江南女子都不逞多让,在星光下,皮肤更是发出莹莹光泽。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年轻公子低着头看着书,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小书童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比起自家主子来样貌可算得上平平无奇,而且身体瘦如材骨。
就在这个小书童的背上背着已经被时光洗成土黄色的书箱。书箱很大而且很沉,从后面看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箱子长了脚,根本看不到瘦削书童的身板。
书童偶尔看着身后的书箱哀声叹气,但看向前头自家公子的背影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不仅是崇拜自家公子看书走路两不误,更是仰慕公子脑袋里装的各式各样的道理。他们没有雇佣马车,不就是公子口中经常讲的“知行合一”吗。
只是这“行”苦的可就是他了,自牛家庄被公子一眼相中,成为伴读书童,这一路来最多只到过村头小溪的纯朴少年不知道走了多远,但光凭在海上的那几个月枯燥的航行,少年心头大致有数,应该走了很远了。
瘦削少年情不自禁的又叹气了,离家久了跟着公子是好,可以学习认字读书,可他实在是有点想家了。
公子的话不是不多,可讲的很多他都听不懂,所以这一路来,他感觉到最多的便是枯燥乏味了。
眼看着低头皱眉看着书上学问的公子脚步不停,就要撞到一棵大树上的少年赶忙出声提醒:“公子当心。”
俊美公子脚步一停,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树,失笑道:“还好有你提醒,不然我可又有罪受了。”
星光下的公子转头的笑脸很美,让少年自卑的低下磕头。
公子走过来揉着少年的头,一边问道:“怎么了牛宝?我都听你叹了一路的气了?是不是想家了?”
瘦削的书童微微曲腿,把身后的负担给放下后,一屁股坐下,背后靠着大书箱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牛家庄啊,我很想爹娘。”
“怎么?这就觉得苦了?”俊美公子理了理扭起来的书箱带子,“你小子比起公子我年轻的时候幸福多了,你家公子的师父才是真正狠心的人。”
公子指着他额头的青色印记,“你看这个,这个可不得了,最开始我连呼吸都不敢,知道为啥不?那是真的贼疼啊。”
“比我的肩膀还疼吗?”书童揉着肩膀磨出的茧子。
“是。”俊美公子满脸严肃。
书童想了想,决定先不和自家公子掰扯谁更惨的事,换了个话题道:“公子你不是说牛家庄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吗?但这一路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埋头赶路,还专门挑人烟稀少的路,可一点都不精彩。”
“嘿,你这不是都学会用成语了吗?”公子很高兴,然后又收敛笑容板着脸道,“修行一路本就枯燥无趣,而且不时路上还有大树阻路,一不小心就被撞个头破血流。但要想修行有成,就必须耐得住寂寞,这是每位修行者必备的。”
书童懵懵懂懂地挠挠头,得嘞,公子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以后见到你公子我的师父啊,牛宝你一定要表现得更好才有可能受到我师父的夸赞,所以要加油啊。”俊美公子鼓励了一番,殊不知牛宝心里很奇怪,为什么公子见师父,非要让我也好好表现呢。
两人休息了片刻,瘦削书童再次把书箱背起来。
少年背书山,也就无法上山,其实他不知道山上的很多风景,他早已经看过了。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瘦削少年不甘心的问道。
公子停下看书,往着前面轻轻抚动衣袖,少年望去,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眼前的迷雾就像刹那被抚开,像书上所说的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感也不过如此。
所以他就看到了远处有座山,山间那条鲜红的流光,就像是飘在山腰头顶的丝带。
美轮美奂,难以在世俗看到的奇妙风景,少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有预感,这趟旅途,终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
“不愧是新秀榜第五。”纳兰伏宿轻笑,“银珑、脆壁、青螺、环生。你四人就与陶山主切磋切磋,勿要下手太重。”
“是,公子。”四位娇小可人的婢女颔首。
青螺持竹萧轻踏在一旁的竹巅,微微起伏在柔韧的竹尖之上。提着花篮的女子名为环生,她开始登山,所过之处便是花草丛生,娇艳欲滴。
脆壁最为冷艳,一语不发,收回神剑,环抱在怀里,纤细的白色藤蔓缓缓缠绕在洁白的玉臂上,她蓄势待发,双眼似世间最锋锐的利剑,绽放点点寒星。
“请讨教。”环生来到陶虞对面十丈外,轻启朱唇。
灰石地面,不断有鲜花盛开,从她脚下开始延绵成为花海,陶虞冷冷一笑,脚下的气机弥散开来,花海绕过其脚下三丈,依然固执的铺满山顶。陶虞的右侧、环生的左侧,便是巍峨的血鼎大殿,幽冷而充满神秘。
“呜呜……”
抑扬顿挫,却有连绵的箫声在此刻响起,陶虞紧守心神,灵感全面铺开,以防暗中的杀机。
“上神贵为宗师榜榜首,唆使四位婢女与新秀榜第五一战,岂不是想告诉天下人,你这宗师魁首的四位婢女也能称霸新秀榜吗?宗师新秀二榜本就为三界年轻高手所设,上神欲独霸两榜,不怕遭天下人非议,觉得上神是想独分这太易年间的所有气数?”
就在此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山脚下响起。众人往下望去,只见一条蓝色发带先行跳出地面,跃进眼帘。而后是一张清秀俊美比女子丝毫不差的脸庞。
年轻公子背着手,闲适的登山,背着的手里,还有一本翻开的书。
“那阁下觉得如何才不会让天下人觉我之本意?”纳兰伏宿问道。
“窃以为,上神欲试剑天下,要想独占这太易宗师榜,须得挑战其余各族公认的最强者。”年轻公子一身书卷气,可说起话来却干脆利落,“天机楼所颁布的太易两榜,虽有排名先后,但榜上之人并没有相互印证。”
纳兰伏宿微微沉吟,思考片刻后,点头道:“说得有理,继续说下去。”
“至于新秀榜,陶虞陶山主只是第五,您的四位婢女打败了她也没用,况且怎么说都是胜之不武。”俊美公子已经超过了原地的纳兰伏宿,走到了登山的前头。
“听闻新秀榜第一的郭寄奴深得宗师榜第七纪无邪的真传,但行踪不定,鄙神不好找。”纳兰伏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前面公子的背影。
“嘿,那可巧了。我认识他。”俊美公子笑道,“而且很熟。”
竹巅上的青螺美目骇然,她看到,箫声凝成的无形丝网,像是被庞然大物冲击而过,挣破了那密密麻麻足以绞杀百人铁骑的丝网。
她连忙停止吹动,凝目看向手中的宝物,其中原本连绵的经脉,竟节节碎裂。
又听一声剑声哀鸣,青螺望去,只见脆壁不知何时半蹲在地,脸色已然苍白若金纸,神剑被人折断,跌在地上兀自争鸣。
然后她又看到,那男子浑然没了先前温文如玉的气质,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一跃而起,恍然间看到山上浮动的血河徒然扭曲,向他汇聚而来,然后他的身影落下,用膝盖撞破了银珑的蓝蝶罡气。
年轻人悍然落地之时,单手拍在地面,整个山顶猛烈一阵抖动,如同秋杀戾气吹拂而过,那片花海枯萎沉寂,环生原本不可一世的气机瞬间跌入谷底!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被刚刚冒头的瘦削书童见到了,他不禁有些热血沸腾,涨红着小脸,双手握拳在胸口,仿佛但都要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纳兰伏宿击掌赞道:“好一个霸道无双!寄奴先生果真得令师真传!”
山顶血鼎山前场的年轻公子哑然失笑,“上神错了,霸道无双属于师妹,在下只能说得上狐假虎威罢了。而且师尊他也称不上霸道无双。”
“多说无益,伏想知道阁下到底能借到多大的能量?”纳兰伏宿身上,隐约可见万座高山。就在他说出这一句话时,血鼎山间,天空之上已经飘起了点点白雪。
纳兰家,以四季入冬,蛰以万物为神通,独霸北方天界。
“上神乃是宗师榜上之人,为何不先去斩妖山,反倒在此苦苦逼迫我这个连通玄都没入的小角色呢?”郭寄奴苦笑,血鼎山上流淌了千年之久的那条精气长河悍然以恐怖的速度降落。
那妖血精气为纯粹的精气血海,早已是血鼎山的镇山之宝,可自血意真登仙之后,没有传下使用秘法,陶虞也不会,可郭寄奴来此,却能直接借用这精气,不得不说是天赋使然。
青色长衫之外,披上了一层幽幽朦胧血色的纱衣,郭寄奴望着山下,施礼道:“还望上神不要为难在下。”
纳兰伏宿略带深意的目光在郭寄奴二人身上划过,转身离去道:“银珑脆壁、青螺环生,我们走。”
“恭送上神!”血鼎山诸位立即高声送喝。
待纳兰伏宿消失在远方,瘦削书童无人敢阻的跑到了殿前。“公子,你可真厉害!”书童气喘吁吁,累得几乎趴下,却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自家公子是神仙,还有比这说出去更让人心头痛快的吗。
郭寄奴笑了笑,散去借来的妖王精气洪流,那条血色霓虹再次挂在了血鼎山间,郭寄奴看向一旁的女子,狭长的双眉让她看起来颇有盛气凌人的气势,但郭寄奴还是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独霸西荒的血鼎山之主的头,“师妹,初次见面,我应该是师兄。”
陶虞躲过魔爪,冷冷地看着这位一直只存在传言中,今日才得一见的师兄,语气有些不善:“你为何怂恿纳兰伏宿去斩妖山,是在为师尊树敌吗?”
郭寄奴尴尬地停下手,不着痕迹的把手接着上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道:“能不能一会儿再谈这件事,师兄我不远千里赶来救急,奔波得很是辛苦,还请师妹安排客房,让我们歇歇。”
陶虞依旧冷冷望着他。
郭寄奴向前一步,眼前一花,便昏厥了过去。
“公子!你怎么了?”书童惊叫。
陶虞伸出手接住倒下的郭寄奴,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能撑多久。” 剑道化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