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桃夭逗得跑到河边去了，程昱麟转过头来看着慕筱白，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有话要问我？”

　　慕筱白愣了一下，四处看看，发现桃夭不知去了哪里，这才意识到程昱麟实在跟她说话。

　　便点点头，“恩，是有话要问你来着。”

　　程昱麟没说话，仍是看着她，面色沉静得很。

　　慕筱白没有马上说出来，毕竟他的妹妹已经死了，再提起来，他心里会不好受的，而且这件事还牵连到宋兰芝……

　　“为难？”程昱麟皱了皱眉，在他心里，慕筱白的性格虽然不比桃夭那么爽快，但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

　　慕筱白鼓了鼓嘴巴，心里还在纠结，可不问清楚心里又实在好奇。

　　“那个……你妹妹……”她低低地吁出一口气，继续问，“她是你的亲妹妹吗？”

　　说起来，如果是亲的，那也就是她的表妹了……

　　程昱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一个从未见过面而且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

　　“恩。是我的亲妹妹。”程昱麟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恩？

　　这是什么意思？

　　慕筱白觉得自己听的有些发蒙，“你的亲妹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她自己重复了一遍，又理了理思路，然后诧异地看着程昱麟，“你是说她跟你同父异母？”

　　程昱麟勾了勾唇角，“还不算笨。”

　　慕筱白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程昱麟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把你嘴巴闭上，有这么惊讶么？”

　　“可是……”

　　“这件事，宋蕴乔不知道。我妹妹一直被我爸养在外面，但是这件事我妈是知道的。”他低下头，用木棍在地板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写了一个名字，但很快又被他胡乱划掉了，“宋蕴乔是不是跟你说，我跟我妈断绝关系是因为她逼着我继承王位？”

　　慕筱白点点头。

　　“其实不仅仅是这样，我爸当年出轨，在外面养了个情人，这件事是我妹妹出生之后才被我妈知道的，我爸想把我妹妹带到家里，可我妈不接受，他想要离婚，我妈也不接受，为了禁止我爸跟他的情人见面，她还把我爸调到了边疆，这一去就是三年，偏赶上当时有暴动，我爸就死在了边疆，我心里一直觉得，我爸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这才是我跟她断绝关系的主要原因。”

　　“其实，如果当初她跟我爸离婚，我爸或许能好好的活着，或许在她眼里，我爸是跟一个狐狸精苟且偷生去了，但他毕竟是我爸，我希望的就是他们都好好活着。”说到这里，程昱麟扭头看了慕筱白一眼，笑了笑，自嘲道，“其实那时候的我，还挺善良的。”

　　“其实我妈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她的心里只有这个国家，当初你妈妈没去世的时候，她不是女王，可也忙得像女王，整天不在家里，所以说我爸跟别的女人偷情，她不是没有责任的，可她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知道怪我爸的背叛，怪我们都不理解她对这个国家的热爱。她忘了，她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把她的爱都给了这个国家。这么说起来，是她先放弃了家，所以我们才放弃了她。”

　　“我爸死了之后，他找的那个情人就殉情了，留下我妹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我离开兰斯帝国也只是为了那个孩子能好好地顺利地活下去。我总觉得她特别可怜，所以对她百依百顺，她本来就缺失一个正常家庭的教育，加上我后来的骄纵，包括整个杀手协会对她影响，导致她最后一点都不懂得珍惜人生，也不懂得珍惜别人对她的好。”

　　他低了低头，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

　　“其实灼灼对她，比我对她还要好，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但我太了解了。杀手协会的交易，有的时候不是真正的货币交易，还包括珍贵的宝石这些东西，我记得有一次，灼灼接下一单任务，是去某个国家刺杀当地的毒枭，酬劳就是一颗罕见的高纯度白水晶，那时候我妹妹正在练冥思，说是很需要白水晶，当时灼灼完成任务之后，身中七枪，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么？在我看来就像个血人，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水晶放到我手里，让我去交给我妹妹。”

　　慕筱白只听说桃夭跟那个妹妹关系要好，却没想到她付出到这种程度，此时听了忍不住唏嘘，又责怪程昱麟，“你既然知道桃桃对她多好，当初桃桃正当防卫失手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把桃桃赶出杀手协会？你知道吗？她跟我说过，离开杀手协会的她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没有了爱人，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她有命。她还活着，不是吗？”程昱麟的口气颇为无奈，“我妹妹在整个杀手协会有几个心狠手辣的追求者，当时桃灼灼失手杀人之后，那几个人盯紧了她，杀心蠢蠢欲动，杀手协会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危机四伏，我不把她赶出去，早晚会出事，把她赶出去，是我对妹妹和那几个人的交代，离开杀手协会的桃灼灼再出现任何意外，我就有理由去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

　　桃夭双目含泪地望着程昱麟的背影。

　　那些年，她心里对他一直都是埋怨的。

　　他的妹妹要害她，而他夺走了她本来的生活与一切。

　　那段时间，她纵情享乐，堕落不堪，心里却像明镜一般记着这对兄妹对自己多么不仁不义。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已经释然了，可这个男人又把当年的苦衷翻出来，她的心里，只觉得错综复杂。

　　程昱麟的背部有些僵直，他回忆的太投入，竟没注意她已经走了回来。

　　慕筱白知道此时她再留下来很不合适，便悄悄走远了一些。

　　留下程昱麟和桃夭面对面站着。

　　在程昱麟心里，桃灼灼很少会哭，这会儿看着她掉泪，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只能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让她把眼泪掉到他的衣服上。

　　“我跟你说那些有什么用？连我都拿他们没办法，你又能怎么办？恩？”程昱麟将下颌抵在桃夭头顶，拍了拍她的背，语气里是这段时间从未展现过的温柔。

　　桃夭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可以跟他们解释啊。”

　　“他们几个手里，人人一把枪恨不能打死你，你觉得你的解释，他们会听？”

　　桃夭不说话了。

　　那几个追求者，她是知道的。

　　各个都冷血无情，要杀了她根本不会顾及当初出生入死的情谊。

　　可这一段误会，蹉跎了她多少时光，让她错过了多少感情？

　　程昱麟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低声告诉她，“其实，我就想，要不然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吧，偶尔去Z市看到你在酒吧忙来忙去，那几乎是你离开之后，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把你带走，让你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可留在我身边就意味着你时刻有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把你放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我舍不得再把你拉回来。”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很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没有枪声，不用杀人，我甚至能从你脸上看到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祥和的微笑，我以为这就是你应该拥有的生活，所以当我听说你跟冥少去了欧洲庄园时，我是不相信的，老太爷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离开Z市，来到庄园，行踪也很容易暴露出来，我真怕你一不小心就出了事，所以丢下整个杀手协会，只为了过来见你一面。”

　　“我想我只需要跟老太爷和冥少好好聊聊，让他们务必保证你的安全，这就足够了，到时候我就会安静地离开，绝不打扰你。可我刚下定这个决心，就发现你抱着一个跟我极其相似的孩子出现了，在那一刻，我恍惚觉得我是做了一场悠久的噩梦，我妹妹的死是在梦里，你的离开也是在梦里，现在梦醒了，我还有你，还有孩子，这种感觉太美好了。美好到我再也不想放手，只想守着你和程程，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决定留下来，陪着你……”

　　桃夭抱着他，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话，眼泪便是止不住地淌下来。

　　他的愿望，又何尝不是她的希冀？ 首席的私人小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