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拿下口罩,微微一笑:“您的公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还是需要观察几天,而且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如果想要进去看看的话,要把握好时间,最好在五分钟之内,病人需要多休息。声音最好轻一点,更不能刺激他或让他的情绪过于激烈,否则的话会伤势可能会更加激化。”
小青的父母连连点头,而后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不进去看看么?”丁诗雨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急。”
等了没几分钟,小青的父母出来了,他的母亲眼眶通红,有着些许泪花在闪动。他的父亲情绪上倒是没什么变化,看着我们说道:“他好像是有话要对你们说,你们进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进去,随我一起进去的有杨光、云天、丁诗雨和张燕。病房里面除了小青以外,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护士,背对着我们也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我把目光转移到了小青的身上,只是表面上,就可以看得出小青的伤势比阿旭严重许多,同样是脸色苍白,同样是浑身裹满了纱布,不同的是,小青的嘴上带着一只氧罩。
小青,眉清目秀,但却不显得娘泡。他有一副和阿旭一样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却生着一副火爆的脾气,平日间每说两句话就会爆一句粗口,一句话不合就会立刻大打出手。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性格中的好强。
做兄弟,小青绝对够格。刚开学的时候,他可以只因为意气相投,只因为那几句话就可以与我和风哥称兄道弟,跟着我们一起在七中四处打斗。但是现在,他却只能以如此虚弱的姿态躺在病床上,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现在所受的伤痛,以及他现在的无力感。
想着前几天,他叫我“阿醉哥”,叫我“翔哥”,我心中的那一抹自得,那一抹畅快。想着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开心喝酒的场景,再看现在的他,我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与自责。我……怎么当得你的那一声阿醉哥。
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身后两女微微的抽泣声,一种怪异的气氛缭绕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看着小青,而小青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可以确定,小青只是盯着我一个人在看。那眼神中蕴含的意味,我看了许久,都没有看明白。良久良久,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嘴上的氧罩。
我转头看向了护士,问道:“可以帮忙把他嘴上的东西拿掉吗?他有话要说。”
护士看了看小青,又看了看我们,点了点头,慢步走过来轻轻地摘下来氧罩。
“额……”小青张开了嘴巴,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沙哑,就连完整的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小青缓缓地闭上了眼,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划到了鬓角。以我对小青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伤痛而轻易流泪,而他现在却流泪了,我突然间明白了刚刚他看着我那眼神的含义。
就在这时,小青猛地张开了双眼。
“阿醉哥,为我报仇!”
小青声嘶力竭般吼出了这句话,而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护士小姐急忙给他带上氧罩,身后那原本只是抽泣的二女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云天死死咬着牙,杨光则是捏紧了拳头。
而我……
那嘶哑的声音,使得我的身躯颤了一颤,那每一个字落入我的耳中,都使得我的心被巨锤砸了一下似的。我抬头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强忍着是眼中的泪水不再落下。
男人,可以流泪,但是不能一直流泪,今天流的泪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不准备流。我看着小青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让他们过得比你好。”
小青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如果他在做梦,那么一定是好梦,因为他在笑。
我转身看着仍在哭泣的二女,皱眉道:“可以不要哭了吗?”
她们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仿佛是故意要与我做对,她们哭泣的声音更大了。我愣了一下,踌躇了好一会,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太好。”
到了外面,云天咬牙切齿道:“这个仇必须得报。”
我点了点头:“明天解决他们,现在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赵翔……”丁诗雨欲言又止。
我摇了摇头,笑道:“不要说,也不要劝我。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到了医院门口,感受着冷风拂过面颊,却怎么也吹不散我心中的烦恼。向杨光和云天打了个招呼,我送丁诗雨和张燕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无话,先是把张燕送了回去,而后我亲自下车,一直把丁诗雨送到了他家的楼下。
“赵翔,我……”
“不要自责,和你们没关系。”我伸出右手为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哭的样子真的很丑,所以不要哭了。”
“嗯。”丁诗雨点了点头,可是眼泪却更多了。
我看了眼被她抱在手中的大熊公仔,问道:“喜欢吗?”
“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早点回去吧,不要让你的父母担心,早点休息。”
丁诗雨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到了楼梯口,而后又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
“快回去吧!”我挥手道。
看着丁诗雨渐渐消失在楼道中,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深吸了一口气,烟入肺的感觉很舒坦。
半根烟下去,我收回了一直注视着楼道的目光,而后转过身子,叼着烟向前走去。走了没两步,我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楼道口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四楼的窗口却有一个人影。
见我转头看向她,丁诗雨再次朝我挥了挥手。
我冲着他笑了笑,而后再不回头,向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我们和李忠、关志宇这对表兄弟已经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了。既然如此,那么明天,就让我们大闹一场吧。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我们的据点,也就是风哥的家中。客厅里,杨光正和云天在喝酒,于是我也加入了进去。
杨光说道:“明天就不要上课了。”
云天点了点头:“嗯,一定要让李忠和关志宇付出点代价。”
我接着道:“至少不能让他们比小青更早出院。”
“明天的事情可能会闹大,我们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找些理由,坚定一下自己的意志?”云天问道。
“‘为兄弟’难道还不够吗?”我反问道。
云天笑了:“够!”
“我再给你们加一条。”杨光喝了口酒,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有的事情该做,有的事情不该做,有的事情不该做但是也要做。”
云天问道:“不要逼我骂你,可以不要这么深奥吗?”
“他就是装蛋。”点了根烟,我缓缓道:“我认为,人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活得有意思,至少不能让自己活得憋屈。一辈子也就那么一点时间,痛快活一天,比得上憋屈活一辈子。平时被一些规则所束缚可以原谅,但是有的时候你必须挣脱那些形形色色的枷锁,而且只要你想,挣脱那些枷锁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前提是你肯下定了决心。就好比现在,因为小青和阿旭的事情,我们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地胡闹一番了吗?”
云天若有所思:“听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我没有说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起了小青那沙哑的嘶吼声。
“阿醉哥,为我报仇!”“阿醉哥,为我报仇!”“阿醉哥,为我报仇!”……
小青的声音时时刻刻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伸出了右手,沉声喝道:“为兄弟报仇!”
“为兄弟报仇!”
“为兄弟报仇!”
……
这一觉睡得很熟,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八点,我起床的时候杨光和云天已经坐在客厅里了。一切准备妥当,我们三人到外面胡乱吃了些东西,然后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三根棒球棍,最后打车去了七中。
我仰望着那四层建筑的初二教学楼,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今天的空气是那么的新鲜。平复了一下心中那激荡的心情,我从怀里抽出了那根棒球棍。
“关志宇,先从你开始!” 再叫我一声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