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一无所觉,她伸手摸进盆里帮妈妈择木耳,还自顾自道:“秀芳啊,我看他就是个司机吧,就是长的称头点儿。”
妈妈一听暗恼,她把大姨的手一捉甩出盆去道:“你手干净不,不用你帮忙!”
大姨巴不得似的连忙把手收回来甩了甩:“他今天开那车是他自己的不?”
颜锦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道:“大姨,那车是公司的,怎么了。”大姨从哪儿看出来秦毕成就是个司机了。
“咦,他说他是做销售的?我看不像。”大姨自作聪明地瘪了瘪嘴,“沅沅,你年轻,可别只看长相,成家是一辈子的大事,光长的好看有啥用?”
颜锦母女都不作声,在妈妈看来,就算秦毕成是司机,她也认了。
见她们都不说话,大姨接着小声道:“上次他来,开的车是公司的,这次来,又开的公司的车,那不是司机是啥?”
“哦。”颜锦笑了笑,“可他确实不是司机,是做销售的。”
“是吗,那他不干司机啦?现在卖啥?”大姨凑到颜锦这边来了。
“他们公司做电子产品的吧,叫什么我也不懂。”颜锦不想跟大姨多说。
大姨点点头道:“你跟他真愿意?他家里是干啥的。”
不等颜锦答话,妈妈道:“他爸也在平城啥公司里做技术,他妈在上海,说是早就跟他爸离婚了。”
“哟,那好!你有后婆婆吗,她干啥的?”大姨好像很替颜锦高兴似的。
“呵呵,”颜锦笑了笑,“我后婆婆是家庭主妇。”
“咦,连工作都没有,以后没退休费吧?”大姨想了想,“我跟你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以后你生孩儿只怕没人管你,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下吧。”
“考虑什么?”颜锦莫名其妙。
大姨语重心长地道:“你傻呀,你想,他爸找了后妈,亲妈在上海,各自有家,以后谁还管你啊,只怕你以后享不到老家伙的福,还得倒贴。”今天一见到秦毕成,大姨心里就不痛快,上次坐秦毕成的顺风车,他各种不顺从,大姨早想怼他了。
“是吗?”颜锦笑着看了妈妈一眼。
大姨自顾自道:“我跟你说,看人不要光看脸,能过日子才是真的。对了,他有房子吗?”
“嗯。”颜锦点了点头。
“多大呀?”
“三室的。”颜锦讨厌别人这样刨根问底的。
“哟,那还行,他自己买的?”大姨兴趣来了,既然人家有房子,她就不好再说人家不好了。
“不知道,也许是他爸赞助的?”颜锦也没细问过。
“是嘛,”大姨想了想,还是心有不甘,“他这次来,咋说?”
颜锦词穷,妈妈这时不耐烦道:“行啦,沅沅上门,毕成他爸给了一百万,让他们办酒席的,刚才一进门,毕成就给我一张卡,说是里面有五十万……”
“啊?”大姨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于是她盯着颜锦道,“是不是真的啊?”
“嗯。”颜锦故意用力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大姨又对妈妈道:“那卡里是不是有钱,你去看看呗。”
“看啥看!”妈妈笑了,“这钱总不是要给他们的,我要钱干啥。”
颜锦正嫌大姨多事,她的意思,自己还会拿张空头支票骗爸妈不成?这时大姨又神叨叨地道:“这钱你咋不要,他给你就是你的,以后好防老。”其实她压根儿就不信那卡上有五十万。
“我要恁多钱干啥?”妈妈有点不爽了,“毕成他爸买的酒,都是万把块钱一提的,我看他带了四、五提回来了,这还不够意思?”
“是吗?”大姨讪讪地笑了笑,她太了解这个妹妹了,人家已经不耐烦了,她还说那么多做什么。“那中午把酒拿出来叫她舅尝尝,恁贵的酒,只怕他见都没见过呢。”
“那有啥问题呢。”妈妈不想再理这个大姐,“你出去坐吧,等会我要炒菜了,你别在这儿吸油烟了。”
“天气热,都是自家人,你别炒太多菜了,吃不完浪费。”大姨出去的时候丢了句这话。
“知道了。”
出去想想,大姨心里还怪不舒服的。难道秦毕成家里真的有钱?莫不是装的吧。等会儿一定要让弟弟看下那酒是不是值这么多钱,他是开超市的,眼睛辣的很。
想了想,大姨还是打算在秦毕成这儿套套底。她笑眯眯地问秦毕成家里的情况,秦毕成不动声色地粗略答了,问到最后,大姨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大姨“你爸一个月多少钱”这种问题,秦毕成就回答:“上班族嘛,大家不都是那个工资水平。”
还有“你后妈咋不上班,还叫你爸养”这种问题,秦毕成回答的更是巧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养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最后大姨败阵了,她这种八婆界的泰斗,在秦毕成面前简直跟菜鸟似的,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挖不出来,她从未这么词穷过,总感觉有劲没地方使似的,更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秦毕成跟她打太极,她总不能跟人家搞拳击是不是,又不是她女婿,她总不能呲牙咧嘴地想咬人吧。
吃饭前,舅妈来了,秦毕成头疼,生怕这舅妈再把他审一遍,结果舅妈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后,根本就没有查户口。吃饭前,妈妈问他:“毕成,你看拿哪瓶酒给你舅喝啊?”
颜锦忙道:“毕成,你去把最好的酒拿出来给舅喝,他一年到头守着店子,也不到咱家吃几顿饭的,可不能怠慢了他。”
舅舅闻言大笑,舅妈也跟着笑道:“看你心疼你舅了吧,他打牌闹眼子的时候你没看到罢了。”
秦毕成起身去拿了茅台过来,舅舅一扭头瞧见,忙起身伸手接了过来:“啧啧,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好家伙!”他上下瞧了瞧又道,“哇,五十年珍藏啊,这得几万块吧!”
“没有,”秦毕成笑了,“市面上叫价五花八门的,不过其实一万多就可以拿到。”
“来来来!”舅舅高声吆喝着,“今天咱们也来过把瘾,可惜大哥不在,哈哈!”他这是说的颜锦的大姨父,他在上海并没有回来。
大姨一听,便意有所指地道:“那也不能只便宜你一个人。”
没人接她的话茬儿,舅舅笑容满面地道:“那可打开喝了啊!”
“打开!”爸爸发话了,“还客气什么。”
还没打开,燕姐在一旁笑眯眯地道:“舅,人家到你店里送的货,可没这样的酒吧,你再火眼金睛,也看不出啥。”
一听这话,舅舅脸色就变了变,他早对燕姐一肚子火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发作。今天这种情况当然也不是发火的好时机,他便忍了没作声,只一心一意地开酒。哪知燕姐不知死活地又道:“舅,你别摆饬了,还是叫毕成开酒吧,你说你又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呆会把瓶子弄破了咋办?”
舅舅抬头,二话不说就把酒瓶子递给了秦毕成,顿了顿,他还是道:“小燕儿,本来今天不想说啥的,你说你话咋恁多?”
“咋了?”燕姐一脸茫然。
“咋了,”舅舅脸上尽量保持平和,“你说你这大的人了,啥该说,啥不该说,心里还没个数?”
燕姐尴尬道:“舅,你想说啥,我咋又惹你啦。”
舅舅定了定神道:“上次你表姨来借钱……”
话刚起了个头,舅妈在一旁扯他:“算了,都过去的事儿啦,还说这干嘛!”
“你少插嘴!”舅舅拿出一副家主的姿态,“都是自家人,我说说她咋了,就她这性子,再不改以后要吃大亏。”
“叫他说。”大姨的小宇宙充满了气体,她向来是不怕事大的主儿,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看看弟弟怎么唱戏。
秦毕成已然把酒给舅舅满上了,舅舅伸手扶了扶道:“行,说完咱吃饭,要不然还真吃不下去。”
“好,你说。”燕姐笑得又尴尬又迷茫。
“就上回咱表姐来借钱,”舅舅这是对大姨说的,“十万块钱谁想借给她呀,你又不是没钱,为啥把她带我家来?”
原来,颜锦表姨家的女婿开车撞了人被抓了进去,说是不赔钱就关着还是怎么的,表姨心疼女儿,便四处凑钱。可她那女婿名声不大好,开个养猪厂也不好好干,有点小钱之后成天跟些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吃喝玩乐的,据说还包了个小三。现在出了事,猪厂的资金一时半会儿也周转不开,便先想法子找亲戚朋友借,他们虽然有还钱能力,但是很多人还是拒绝了。
于是表姨就找大姨借十万,大姨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就打了个折,借了她八万,然后还跟着表姨来到舅舅这里,帮着劝舅舅也借个十万八万的给表姐。舅舅不大乐意,这般缠磨了许久,表姐干脆“噗通”一声给跪下了,舅舅没办法,只好借了十万给她,说好三个月后必须要还,因为他进货也需要资金周转啊。
颜锦爸妈都是工薪阶级,不像他们做生意的有钱,后来只借了两万给自家表姐。
不管多少,这都是情意。可是燕姐嘴贱,她当着舅舅的面跟表姨说颜锦妈小气,连自家表姐都不帮忙,咱们都借十万八万的,她才借两万。
舅舅当时听了快气死了,但是没作声,再怎么说,这个外甥女都是当妈的人了,也轮不到他这个舅舅教训;可是今天,舅舅实在忍不了了,这是要趁着这机会发作了。 流火情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