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同情从心底升腾起来,秦欢颜没有回房间,她突然就想去见见唐尧。一路走到三楼,她找到了他所在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
“唐尧?”
“我是秦欢颜,你睡了吗?”
“你不说话,我开门进来了?”
“……”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秦欢颜动了动门锁,拧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唐……”
房间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东西都安安静静地放着,所见之处收拾得整整齐齐,但就是没有他的人在。阳台上的落地窗开着,屋外的凉风时不时地吹进来,拂起那白色的遮光窗帘,一下下地随风飘扬……
她走过去想帮他关窗,却在接近阳台的时候,听到了楼下微小的声音。
他在楼下?
她不由地抬脚跨上阳台,在这个绝佳的视角俯瞰下去,果然看到了他近乎疯狂的人影…………
从他的阳台这里能俯瞰到的,正好是别墅右后方的场地。
秦欢颜之前没有“参观”过,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如今她借着月色打量,不禁对这种诡异的陈设蹙眉——这像是一个……训练场!不是普通的训练场,而是特种军演的那种训练场!
最外圈的是一圈障碍跑道,没有普通的塑胶跑道那么容易,而是沙地、碎石地、煤灰……另外还有她看不清的一些东西设置的障碍跑道,而唐尧就在这圈特别的跑道上拼命疯跑。
他像是发狂的猎豹,速度惊人。
她习惯看唐尧不阴不阳的模样,习惯看他傲然群雄,指挥别人的模样,第一次看到他竟然也有这种……体力上的爆发力!原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是这样的。
清冷的夜,孤寂的跑道,单独的人影,疯跑的速度……就这样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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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当人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和体能相互转换。就这就是所谓的发泄,也是各种爆发力的由来。
此刻的唐尧就是这样!
多少年了?多少年他不曾在这块训练场上流汗了?
“喂!”跑到再也跑不动,他停下来,旁边就传来清亮的嗓音,“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谁?
他的戾气骤然升起,猛地回头,便看到了穿着一身居家服的秦欢颜——毛茸茸的模样,让人突然就讨厌不起来!
“我翻了下你们家的冰箱,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只有果汁和啤酒,没有矿泉水,你要喝哪个?”她把手伸过来,两手里各拿着一瓶饮料,上面已经积聚了厚厚的一层水汽。
可见,她拿出来的时间不短。
也就是说,她在旁边看他的时间也不短了。
“不必。”他淡淡地回应,伸手又解开了衬衫的几颗扣子,却听到耳边“哧”地一声响——
她打开啤酒递了过来:“喝啤酒好不好,喝完了能好好睡一觉。”
借着月色,他看到她在微笑,眼底浮动着亮晶晶的神采,看得人有些炫然。他怔了怔,终于鬼使神差地接过她递来的啤酒,轻抿了一口拿在手里:“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再度转身,想要再度走入那片黑暗之中。
“唐尧!”她却突然追上来,执拗地拦在他身前……
“唐尧,你……”秦欢颜却突然追上来,她执拗地拦在他身前,也不说话,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又充满了……同情?!
“干嘛?”他懒懒地抬头。
“那个,听说,你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是真的吗?”她始终不敢相信,他的身上竟背负着如此的血腥!不,这不只是场血腥,更是一场罪孽。
如此突兀且尖锐的问题,却并没有激怒唐尧,相反的,他轻扬唇角,俊脸上越发漫不经心:“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秦欢颜受不了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
“什么怎么样!”她一把扯住他,动作大得差点泼掉了他手里的啤酒罐,“唐尧你还是不是人!自己的亲弟弟,和外人难道是一样的吗?你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如果你连亲弟弟也杀,你就连禽兽都……”
“我没有杀他!”
她的指责陡然被他大声打断,秦欢颜被吼得脑袋阵阵发懵,抬头又正好撞上他猩红的视线。她被吓得不轻,唯唯诺诺地继续,气势瞬间大幅度降低:“那为什么其他人都认为……你杀了你弟弟?你也不解释?”
刚刚,唐夫人就平静地告诉她:这在唐家,不是秘密。
“有区别么?”唐尧轻笑,他陡然将手里的啤酒瓶砸了出去,然后又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般的颓然坐在地上,“那一年,我16岁。我没有杀我弟弟,但我却学会了杀人……”
所以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一旦手上染上血腥,那便终身都洗不净。别人对他的恨,会随着他手里人命的增长而翻倍,构成他这一生注定的黑暗生活……他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解释了就有用的!
毕竟,他的世界注定没有信任,又谈什么解释?
“唐尧……”秦欢颜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突然就感觉到了他的无可奈何,突然就感觉到了属于他的脆弱——这个男人不是神!褪去邪佞狂妄的外表,他终究是比别人背负更多的常人。
16岁。
她在16岁的时候干什么呢?
她在无忧无虑地上高中,会缠着学霸抄作业,会追八点档的泡沫剧,会去潇洒地吃大餐,会兴致勃勃地聊八卦……她还是懵懂玩闹的大孩子时,他却已经开始了腥风血雨的人生。
而且,他竟连解释都不会!
一误会,就是这么多年……
秦欢颜的心中不由发紧——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某种莫名的情愫。
她默默地在唐尧旁边坐下来。
今天的夜色很清,月色柔和,她坐下来,还能看到点点星光闪烁。两人就这样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直到良久之后,秦欢颜突然侧身过来,平静地朝他开口:“唐尧,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如果是她,早就哭了。
唐尧愣了愣,下一秒便失笑出声,他侧过脸来,俊脸上带着明显的玩味:“哭?”
他是叱咤整个唐家,杀人如麻的唐尧,她却叫他……哭?!
唐尧轻哼,浅淡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自嘲和低讽。
“哭又怎么了?哭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秦欢颜不忿地据理力争,“既然心里难过委屈,就发泄出来!唐尧你老这么伪装,难道不累吗?”
此话一出,她能感觉到他的表情明显一沉。
褪去了唇角那若有若无的浅笑,他周身的温度也跟着一同降了下来,月光微暗,秦欢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因为眼下的沉默而隐隐担心:他是听进去了,还是……她又说得太多了?
“唐尧?”
“秦欢颜,你……”唐尧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疲惫和莫名的沙哑。他伸手过来,想要碰她的脸,却在伸到一半时停住,手臂的方向往下沉了沉,然后猛地……将她扯入怀中!
“干嘛!”
唐尧的动作强势而大力,秦欢颜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扯过去,惊得尖叫出声。
他的衬衫扣子敞开着,她这样硬生生地被扯过去,几乎整张脸都贴上他赤裸的胸膛,鼻子更是被撞得生疼,鼻翼间充斥着他的味道……太近了!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脑中的警铃大作,秦欢颜本能地推搡挣扎,头顶却传来他低柔浅淡的嗓音:“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唐尧?”
“就一会儿……”三分的恳求,七分的耍赖,秦欢颜终于颓然地败下阵来……
抱一会儿?
那就……当时安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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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夜色下拥紧了怀中的女人。
她不施粉黛,穿着宽松棉绒的居家服,略带毛茸茸的感觉,让唐尧想到了儿童时期的抱枕玩具,给人一种简单怀念的感觉……鼻翼间萦绕着她头发的淡淡馨香,一丝一缕地随着呼吸渗入心扉,让他心底的某处转为柔软。
太久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找到这种感觉了!
16岁之前,他也许还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也许还能找到纾解情绪的人;16岁之后,他便习惯隐藏各种悲喜,所有的事情都会自己扛着。他是整个唐家的支柱!他是所有人的信仰!
他从来都不能脆弱。
可如今……她不一样!她竟然会选择同情他,竟然会可笑地让他哭一场,竟然会义正言辞地说哭是每个人的权利……太多的竟然,她竟然成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的奇迹人物!
这种类似救赎一般的感觉,他也会贪恋。
“秦欢颜。”手依旧搂着她没有松开,唐尧靠近了她,将唇贴在她的耳际,淡淡呢喃出声,“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千万不要再出现……”
“为什么?”她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因为很危险。”
在他脆弱或者需要时候出现的人,他会占为己有,不再放手。这是一种执念。
“危……险?”秦欢颜自然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倒是吓出了一声冷汗,呆在他怀里更是动也不敢动了——他是在威胁她吧?下次他心情不好,她再多事就宰了她吗?!
她绝对不敢出现!
她在心里保证下次肯定不会出现!……
夜色微凉。
秦欢颜被他抱得腰都有些酸了,却始终强忍着不敢出声。他温热的呼吸一下有一下地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她脸红到了耳根,也不敢多嘴一句。
直到——
他均匀的呼吸转为急促,原本喷洒在她耳廓上的气息渐渐下移到耳垂、到脖子、到肩膀……终于他微凉的薄唇,触及她肩膀上的肌肤,浅浅地吻了下去。
“唐尧唐尧!!”秦欢颜猛地惊醒过来,急急地从他怀中退出来,站起来连退了三步,脸上尽是尴尬,“你……我……我刚忘了,我找你还有事情!”
怀抱陡然空荡,唐尧自嘲一笑,眼底的情欲很快敛了下去。
这方便,他一向收放自如。
“什么事?”站起身,他依旧是那个高傲冷清的唐尧。 总裁妻子太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