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县,位于太行山东侧,毗邻山东。是一座拥有八万六千四百一十七口人的小城。因其历史悠久,市井繁荣,相当热闹;临街到处是妓、院、茶馆、酒家、当铺、米庄、丝绸店、铁匠作坊等。但凡人所需要的物事,这座小城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因为这里乃是出入山西山东之间咽喉要道,每天都有东来西去的商旅,南来北往的货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其喧嚣程度比相邻的小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早饭时分,当街的‘雁过天白酒家,’可以说是门庭若集,生意异常的火爆。
百来个客人挤满了二、三楼饭厅。人多口杂,张三一言,李四一语,把这酒楼搞得乱哄哄的。成群的店小二杂在人堆中往来穿梭,端茶送水,不时传出几声响亮的吆喝。
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旁,站着一个面皮冷漠、身材瘦长的白衣汉子,把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大街上的车马行人。从他这个角度俯视大街,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肯定逃不出他的双眼。有个年幼的店小二小跑着从他身后穿过,那白衣汉子两眼仍然冷漠地盯着窗外,但他却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劈空一把抓住小二哥衣领,好似背后长了眼睛。
被抓的店小二惊悚起来,颤声道:“爷,你、你老有何吩咐啊?”
那汉头也未回地说:“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饭菜怎不送上来?”
小二哥忙道:“小人这就去、这就去催,请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同一张桌上,还有一位红衣绝色的妙年少女,只是她是坐着的,她坐在桌边嗑着瓜子儿,只见她微微笑道:“算了吧!燕爷,不要难为人家小二哥了,你也不看看,这么多的人,要轮到咱们,恐怕还得等上一阵呢!”说话的女子生得妩媚动人,眉目有情。
她吐了一地的瓜子壳,后来大概是觉得太无聊了,腾出一只手来,抓起桌上的筷子,用筷子闲敲着桌上的空碗,空碗发着叮叮当当的响声,借此来消遣取乐。
这两个人显然是咱们的老相识了;他俩是燕雪飞和毒观音。
燕雪飞冷哼一声,松手放了店小二,那小家伙逃命似的躲到人堆里去了。
毒观音笑了起来,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燕爷,我们来这里有两天了吧!是不是?我担心再这么等下去,怕也是白费工夫,人家搞不好不从这条路上来。”燕雪飞坚信道:“要去济南的黑云坊,他必须从沙河县走,我们就等在这里,不怕他飞到天上去。”
毒观音自言自语道:“谁知消息有没有假,会不会真有五万两黄金?”
燕雪飞道:“我跟随尊主多年,他说有五万两黄金,那就一定有五万两黄金,这事不会有错的。”毒观音分辩道:“不是我不相信尊主他老人家,我只是担心,怕咱们在这里等会空等了,不如寻个人来问问,由此去山东,看是否还有别的路可走。”
燕雪飞想了想,认为她说得也对,于是说道:“好吧!依你。”
毒观音笑道:“难得你会听我的,不过这问人的事,还是我做合适。”
说罢往周围扫了一眼,之后起身走到邻桌前。几个正在鲸吞牛饮的食客停下筷子看着她,毒观音嫣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几位大哥了。先给各位陪个小心,真对不住。小妹因有急事要去山东济南,想借问一声;除了此处之外,是否还有别的路可走?”
这桌食客当中有一个满脸麻点的汉子,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瞅着毒观音,笑嘻嘻说道:“哎呀,小娘子原来是要去山东哟!非常的好。咱们恰好是同路,跟我一道走吧!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保证亏待不了你的。”麻脸汉还想说几句动听的,突然注意到这美娇娘身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直盯得他心底发凉。麻脸汉子走南逛北,见多识广,心中顿时有底了,这女人招惹不起。于是赶紧改口说道:“哎呀呀,对不起了。姑娘你如果急着要去山东,得往回走十几里,从一个叫黑坡田的地方上小路,可以少走一两日路程。不过姑娘若没啥紧要事,还是走大路的好,因为那小路可不好走,山高林深,路面崎岖,偶尔还有强人挡道。我们做生意的,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一般也不会冒险走那条道。小可是一片好心,真心诚意的劝劝姑娘,你一个柔弱女人,还是走大路的好……。”
麻脸汉子犹在哆哆嗦嗦说个没完没了,燕雪飞已经听得不耐烦起来,从毒观音身后转了出来,对麻脸汉子略点一点头,冷冷说道:“多谢指路,再会。”
不等饭菜上桌,燕雪飞向毒观音说了句什么,两人急匆匆下了酒楼。
离开那户让天涯镖局弟兄们哭笑不得的农家后,史大彪一行又上路了。
镖主何之福由于在那农夫家中度过了一个极不愉快的夜晚,受了点惊吓,还有可能在路上感染些风寒,他病了,一上马车便躺倒了,呻、吟不己。
有钱人称说他感到浑身乏力,头昏眼花,胸闷气促,极不舒服。
亏了史大彪,当年在少林寺出家那时,曾跟随方丈静远大师学过几天医道,虽是仅懂些皮皮毛毛,却也颇能识几味土方。就路边采撷得四五副草药,配合着熬些汤出来,何之福喝下之后,居然觉得有精神了,说话也不再那般死气沉沉。
珠宝商对史大彪千恩万谢,恨不得把那押镖的酬金再多加上十两。
一行人在路上又走了两天,离了太行山区,这日到了山东边界黑坡田地方,阮心安对史大彪说道:“三爷,此去济南却有两条路,不知走那条路好?”
史大彪道:“你怎知有两条路可去济南?”
阮心安道:“前些年我多次跟随李爷在这一带走镖,知道从这里去济南,除大路之外尚有一条小路,走小路经猴儿岩、烂泥湾、过夕阳照,直去山东,要少一两日路程。可是沿途山道凶险,路却难走。若从大路去,前边就是沙河县了,过了沙河县,打青山嘴一条道去山东,路途却是平坦,但得多走些路途,三爷你看走哪条道好?”
史大彪沉默有倾,最后说道:“何爷是山东人,这些路他时常往来,此行他又是镖主,走那条路更合适些,得去问他。”
何之福虽然病势好了不少,心情却仍不见佳,这几日不思饮食,总感到身体空荡荡的,像散了骨架一般,心里头巴不得早一日回到家乡,也好求医问药,安心养病,好好地将息身子。
史大彪和阮心安来到珠宝商马车前,问他取哪条道路,有钱人当然知道由此处有两条路可去山东,他也知道小路不太平静,但为了能早日回家,他还是选择走了小路。
史大彪遵从镖主的意思:镖队走上了猴儿岩小路。
在史大彪的带领下,护镖的兄弟们将车马赶离大路,踏上了荆棘横生凹凸不平的猴儿岩小道。何之福在车内喊道:“史爷。”史大彪勒住马头,问道:“何爷可有事?”
何之福道:“此时天色尚早,你招呼大伙路上紧走些,前去五六十里,有家无名客栈,我们得在日落前赶到那里,否则只有在这荒山野岭露宿了。”
史大彪安慰他道:“何爷请放心,好生将养贵体,若客栈仅五六十里,不到天黑咱们准能赶到。”何之福道:“如此时,多谢了。”
沿途山道险恶,许多地方小径贴紧悬崖,马车过不去,阮心安吩咐兄弟们卸了马,十几个人一起动手,硬是把车抬过狭道。这条小路好生荒凉,看来不常有人走动,偶尔只能看到个别的牧羊老人,或者是三两个打柴的农家小伙。途中毒蛇猛兽时时窜出,一路上杂草丛生,有的去处枯枝败叶烂在污水中,发着恶臭,不时还能碰上拦在道路中间的沾满苍蝇的破蛛网,一不小心弄得满头满脸全是这些脏东西。但种种困难都难不倒天涯镖局这帮汉子,他们一路披荆斩刺,未到天黑,何之福所说的那间无名客栈已经在望了。
所谓的无名客栈,其实是一间孤独的两层木质小楼,凄凉地横在这条寂寞的小路边上。
天涯镖局一群人走近小屋时天也黄昏,何之福挣扎着从马车上下来,嘶喊道:“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再走不动了,今晚就在这里歇了。”
史大彪走过去帮忙扶住了他。
几个护卫把马牵到路边草丛深处,让马儿啃吃那些尚未完全枯掉的野草。其余的手持刀枪,守护着那两车黄金。就算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他们仍然认真地履行着职责。
阮心安前去敲响了客栈的大门,这是一间久经风雨的客栈,门前旗杆上那张店字旗仅存几缕又破又烂的布条,模糊地还能让人猜出这里是一家客店。
那古老而朽腐的木门在阮心安的敲击之下,发着恐怖的声响,笃笃笃的,很悲伤,可是却久久不见有人来开门。阮心安焦躁起来,大喊道:“里面有人吗?店家在么!快开门。”
没有回音,阮心安不耐烦起来,又重复着喊了几遍。
史大彪扶着何之福来到无名客栈门口,问道:“心安,是怎么回事?”
阮心安道:“禀三爷,这店好似没人居住,我都快把嗓子喊哑了,鬼也不见半个出来,我看咱们还是到别处去吧!”何之福道:“不会的,今年春天我曾在这里投宿过,里面的掌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他的耳朵不太灵光,咱们再多喊几声吧。”
史大彪放开他那洪钟般的喉咙,喊道:“店内有人吗?店家,有人投宿来了。”
可能是由于他嗓门奇大的缘故吧!这回还真的听到客栈内有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腔答应道:“请客官稍候,莫急,莫急,就来,就来。”
史大彪高声道:“搞什么鬼,慢腾腾的,生意上门了还不急着来做。”
那朽腐的木门怪响几声后,终于从后打开了。 保镖英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