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无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早在二十年前,我们的百药门在武林中好生兴旺,若论武功,我们的确不如别人,但若论使毒和解毒的本领,我们可以说是天下无双,我的名字叫乔无双,这无双二字是门主取的,其中就包含了我在用毒方面的能力。天有不测风云,算算时间已经十九年了,那年春天,我们的门主上终南山采药,为争一根成形的千年参草,得罪了天地风云堂堂主九方尊,从此后我们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百药门不仅遭到了天地风云堂追杀,还被狂刀门的人四处围剿,因为狂刀门门主刀如风与九方尊原是姻亲,他们联手攻我百药门徒。无论是狂刀门还是天地风云堂,都是江湖中实力强大的帮派。试问我百药门如何挡得了它。就在同年冬天,刀如风把我们的门主杀死在松花江上,从那以后,江湖中再也没有了百药门。百药门数百门徒死的死,逃的逃,我就是那个时候逃到这里来的,有幸在此处结识了小乔她妈,从此就在这小杨村隐居了下来。”
乔老说话时语气虽平和,狄为却听得惊心动魄。关于百药门与天地风云堂和狂刀门之间的那段恩怨,他也曾模糊听过一些:据说刀神刀如风也是因为当年与百药门主那一战,虽是获胜了,但却身中剧毒,功力全失,后来竟连路也不能走了,瘫痪在床。百药门土崩瓦解以后,狂刀门在江湖上紧跟着也销声匿迹。那一战便宜了野心勃勃的九方尊,刀如风死后,被李天雄所伤的狂刀门大弟子西门不愿出任新门主,天地风云堂趁机收编了狂刀门,实力反倒空前的壮大了起来。这本旧帐,狄为原也不甚了解,今日才算彻底弄清了。
狄为思潮如泉,长声感叹,说道:“没想到这其中却有这些缘故,难怪我大哥每次一提起那帮混蛋就来气,还多次去狂刀门找过刀如风那老匹夫呢!可是刀如风那老贼倚老卖老,推说中毒无力,不肯出战,被我大哥逼得没法,只好派他的大弟子——一个复姓西门的家伙出来与我大哥对阵,可恨那狂刀门功夫实在厉害,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我大哥伤在脸上,面目遭毁,曾有一段时间心灰意懒,意志消沉,这才去了天涯断肠园。”
乔老叹道:“李天雄倒是一条有情有义的好汉,当初没有救错他呀。”
两人谈起多年往事,一谈就是两个时辰,小乔听得忘了神,床下盆中等着狄为洗脸的水早冰冷了,直到乔老太前来叫吃午饭,时候已经不早了,乔无双和狄为相顾哈哈大笑。
此后的两天,狄为静心疗养,加上有温柔懂事的小乔的细心照顾,消失的内力逐步复原,正寻思上路,不料天空竟无故下起暴雨来,真所谓山中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那雨一下就是一整天,一直下了三天,雨才停了,路上全是泥泞,空中彤云密布,狄为强着要走,乔无双一家苦留不住。小乔把狄为送出村口,洒泪道:“狄大哥,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哦!”狄为道:“小乔妹妹,你回去吧!否则伯父伯母他们会担心的。你放心好了,我办完了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狄为跨上黑狮子,甩响了鞭子,望筑城进发。
直等狄为消失不见了,青春多情的小乔姑娘这才大哭着奔回村去。
北风怒啸,哀鸿遍野,狄为快马穿移了几个村寨,走了五六十里山路,终于来到那座坐落在山川与树林中的城市——黔中筑城前面了。狄为把马停于南门外,注意到这座城市虽不太大,但池宽墙厚,有士兵持枪防守,城下一条奔腾的河流。河岸边的鳌石矶上,临空飞出一间三层阁楼来,阁楼似新建不久,土木结构,楼檐四角成龙形,高高翘出。
狄为抬头看那阁楼,见牌匾上有‘甲秀’二字,楼上朗朗书声,心中想道:这甲秀楼取秀甲天下之意,应是教学的地方了。我这要去寻找绿杨姑娘,真不知该如何着手,不如岂去问问那教书先生,就算他不知绿杨去处,也该知道云雾山吧,这云雾山想必不在城中,绿杨是来找刀的,我找到宝刀,说不定也就能找到绿杨小姐。主意既定,当即跳下马来,将黑狮子拴在河边柳树上。把长刀背了,沿着那道临河小桥走得几步,上了甲秀楼。
狄为伸手敲了敲门,室内书声停了。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先生开了门,抬眼望见狄为背上刀柄,吃了一惊,慌忙间便要关门,狄为挡住道:“打扰先生你了,小可不是坏人,而今远道而来,只想请教先生,要问一个去处。”那先生看着狄为,惊疑道:“你说、你说。”狄为道:“请问先生,贵地可有座云雾山么?”
先生想了片刻,道:“我这里有黔灵山,梵净山,雷公山,六盘山等,但却不曾听说过什么云雾山,阁下要找云雾山,我看还是到别处去。”狄为又道:“先生可是本地人?”那先生道:“我是青岩人,离筑城不远,算是本地人吧!现为汪巡抚家教馆。”狄为拱手道:“多谢了。”先生关了门,将狄为独自留在门外,室内孩子们的读书声又响了起来。
狄为不得己,只好牵马步入城来,但见街面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来攘往,市井繁华,沿街开有各色店铺。狄为心道:想不到在这远离中土的地方,竟能有如此城市,其无论山水都极为秀美,是个人居的好去处。眼看先得找个店家住了,后面的事,却又理会。
因是第一次来到筑城,狄为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了一段,见当街虽有不少客栈,或是简陋,或是脏乱,苦不称意。恰在此时,一条大汉推着个独轮车叫卖白菜,正打从狄为身旁经过,狄为拦住问道:“这位大哥,打扰你了,请问贵地哪家客店最有名气?”
那汉将车停靠路旁,把狄为瞅了几眼,指手划脚道:“看样子像是外地来的,我说难怪呢!连风翩翩春花秋月酒楼都不知道。”狄为陪笑道:“敢问那酒楼却在何处?”那汉倒也和气,认真介绍道:“对直走,前面转弯处向左,不远就到了。”
狄为谢了,牵了黑狮子,径朝卖菜大汉所说的春花秋月酒楼方向走去。
春花秋月酒楼却在夜郎街,偌大一座四合院子,青一色绿瓦青砖两层小洋楼,一楼是喝酒吃饭的场所,二楼却是温柔乡,所谓楼下饮酒楼上醉。这座小楼不仅在黔中出名,就连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因为它的主人就是名闻武林的南国双飞燕之一的风翩翩。
狄为在当街上便被酒楼的伙计给拖住了,伙计们口里叫嚷着:“客人到了这里,若不去春花秋月喝上一杯,潇洒一回,这一趟岂不跑得冤枉,请进去看看吧!”
那些人不由分说,牵走了狄为的马,把狄为拥进了客厅。
进得店来,狄为选了张临街桌子,坐下后,小二上前道:“客爷,来点甚么?”狄为道:“你这里有甚好吃的,多上些来。”小二去了,不一时把那酒肉菜蔬摆了一桌子。
狄为边饮酒边四下打量,见这客厅里坐了三十来人,东面楼梯下一个柜台,四五个酒保正在台后兑酒,却不曾看见那个据说轻功相当了得的风翩翩。
狄为饮了六七杯酒,吃了三五碗肉,正吃得口滑,却听得有人高呼道:“都走,都走,全都给老子滚,他妈的,慢腾腾的,快滚,今天这家酒楼给咱牛爷包下了。”狄为举目望去,见门外进来了三个眉目凶恶的灰衣人,手里带着兵器,右肩上都绣了半个残缺的月亮,店内饮酒之人一见他们,忙惊惶四散,狄为暗道:可又作怪,好好的跑什么跑?
距狄为较近的那张桌上,原坐了两个青年人,狄为听他们临走时低声说道:“是夕月教的恶狗,今日又来撒野,咱们惹不起,快走,莫自寻晦气。”狄为自个思量:什么狗屁夕月教,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看他们如此凶横霸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转眼间,这家酒楼的客厅里,只剩狄为一个客人了。
三个灰衣人走过来,成三角把狄为围住,狄为只自顾喝酒吃肉,竟对他们视而不见,只听其中一个灰衣人说道:“这小子好不晓事,像似有些来历,老粗,你来,教训教训他。”
那叫老粗的摸拳擦掌恰待动手,突听背后叱喝道:“住手,都给老娘住手。”
狄为端起酒杯,慢慢的呷了一口酒,方才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个脸上涂着厚粉,嘴皮画得鲜红,年约三十左右光景、且生得微胖的风、骚女人,一摇三摆向自己走来。
女人的身后跟着五名青春貌美的姑娘。三个灰衣汉子一见女人,急拱手道:“原来是风姐呀,怎么惊动了你老人家。”狄为心里想:这女人莫不就是风翩翩?
却听那女人说道:“你们夕月教要在别处闹事,老娘我管不着,但跑到我这儿来撒野,未免也太不将你风姐放在眼中了。回去告诉你们牛爷,他来饮酒,老娘欢迎,但叫他别来闹事,老娘还要做生意呢!你们也知道,就连你们的司徒教主也要给我三分薄面的。”
那三个找事的家伙齐声道:“风姐的面子,谁敢不给,我们这就去回复牛爷。”
被称为风姐的女人挥了挥手,三个灰衣人悄悄溜走了。 保镖英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