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狼冲其实也叫葫芦谷,是一块山间洼地,坐落在群山包围之中。这儿离西边的大沙漠已不到五十里。可以说,它是沙漠边缘的最后一块绿洲。只要踏上沙漠,穿越边境,便出国了。去西域,去尼布泊,均从这里出境。看来西门一剑是打算到国外谋求新的发展了。
当雾气在恶狼冲上空升起时,朝阳的微光透过薄雾,一根根金线银针似的射进山谷来了。鸟儿在云遮雾绕的小山峰上婉转歌鸣。潺潺的溪水,在山间林下欢快地流淌。谷底树木青茂,清风习习。其时正值夏末秋初天气,谷中大片大片的狼毒花正在开放,一群又一群千奇百怪的乱蝶狂蜂忙碌地采撷有毒的花蜜,从东枝飞到西枝。山谷中只有唯一一条长满杂草的荒凉小路,要翻过山岭才能通往远方。这是一个景物幽美的处所,绝不是一个染血的战场。可是当西门一剑高大的影子出现在谷口的那一刻,李天雄就知道;这里,一切都会改变。
西门一剑带着他的部下在谷底的雾气中行走,其实他的队伍只有两千多人。
这几天中,不少和他亲如兄弟的战友当了逃兵。尽管西门一剑向来爱惜部卒,可是性命攸关,谁愿意放弃前途,睁着眼睛前去送死。每天一觉醒来,西门一剑总要照例清点人数。部下准会少了百几十个人。西门一剑并不责怪谁,也不想解散部队。他还需要保留一点老本,好为自己东山再起创造条件。他只想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能永远摆脱李天雄的地方,然后把兄弟们好生安顿下来。作为一员大将他失败了,但作为一帮之主或者一山之王他还有机会。西门一剑老早就想重整狂刀门,想当年狂刀门雄霸武林那时,提起狂刀门大师兄,谁不敬他三分。梦是好梦,实现的可能也是有的,只要踏上沙漠,他就梦想成真了。很可惜,西门一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只要这个人一出现,什么样的梦都要破灭。
恶狼冲地势古怪,口小而肚大,合适排兵布阵,在谷底那块开阔的长满水草的平川上,李天雄三万余人的队伍整整齐齐地摆开,摆不下的都埋伏在几边山谷之中了。李天雄剑也出鞘,笔直的身躯站在队伍最前端,目光如刀,冷冷盯着正带队走来的西门一剑。
狭路相逢,西门一剑迎着李天雄透出寒芒的目光,停下了前进的步子。还不曾等他回过神来,一名原本押尾的步兵都尉快步奔来,禀报道:“西门大帅,情况不妙。谷口发现敌兵,把进口扎死了,这恶狼冲它是个口袋呀!咱们这回掉进了人家的袋子中了。”
身陷险境,西门一剑并不惊慌,只淡淡地问:“是什么人扎住谷口?看清了吗!”都尉道:“看清了。当朝太子,三把飞刀,黑血神鹰一伙全来了。就是那些人。”西门一剑朝李天雄的队伍扫了一眼,前进的路被他们封阻得严严实实,任何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山头都已被抢占了。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前的处境,怕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到了这个境地,西门一剑反倒心里踏实了,他从容地指挥部队停下,仰天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感叹道:“人家都说天涯镖局的追踪术天下无双!我以前一直不相信。现在相信了。朝廷的人没这个能耐。我们的队伍里,一定混进了天涯镖局的高手。”
都尉不安道:“大帅,要不要末将去将他找出来?”
西门一剑温和地笑道:“来不及了,都尉。从现在开始,兄弟们交给你了,你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虽是军人,但确是无辜的。”都尉为难道:“可是大帅,眼下咱们已处在李天雄和太子的重重包围之中,前后都没有路,只怕末将无能为力啊!”西门一剑胸有成竹地道:“我会求李天雄放过大家,只要我能把话讲明白,我料想他必不会任意屠杀你们。”
都尉还是不放心,道:“但余从贵死在咱们手里,李天雄有仇必报的性格,江湖上谁人不知?就算他能放过大家,怕也不会放过二十骑,没了二十骑,咱们的队伍也就不再是队伍了。”西门一剑严肃地说:“天罗地网陪葬了青衣神棒,从此再没有涿州二十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李天雄要报仇,有我一人承当,你们不用害怕。”都尉哭道:“可是余从贵打死了陛下,咱们杀了他,也是应该的。”西门一剑道:“都尉,你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征战之中,谁占优势,谁就有理。成王败寇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我们说话的份了。”
都尉哭倒在地。西门一剑交待完毕,缓缓走出。都尉嘶喊道:“大帅,你要去哪里?”其实他也猜出他们的主帅要干什么。西门一剑回头向他笑了一笑,掉过头又往前走去。
两千多军士全部驻足,含泪目送他们主帅,有人失声痛哭。
西门一剑来到李天雄面前十步之处,停下脚步,不再走了。略微清冷的晨风卷起谷中凄迷的烟雾,雾气里的李天雄犹如一尊石像,动都不曾动过一下,他身后的数万士兵睁大了眼睛,将要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好戏即将开场,令他们激动不己。
西门一剑向李天雄拱手,李天雄哼了一声,算是回理。
西门一剑微微一笑,当先开了口,说道:“李爷,多年不见了,你依然风采如昔。记得咱们之间应该还有一战,当年胜负未分,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前年的西山红叶会,原以为会遇到你,没曾想到你却未去,看来今日是时候了。”李天雄面无表情,道:“不错,确实是时候了。”西门一剑道:“五爷的死,我很痛心,我本无意伤他的,实是情非得己。”
李天雄仇恨的目光恶毒地盯着西门一剑,冷冷地道:“知道。”西门一剑又道:“激战前夕,有件事先要和李爷商量一下:我的部下,大都跟随了我多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他们之中从未有谁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他们都是些出生寒微的贫苦百姓,今日走上这条路,实在是情非得已。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吃人的世道,他们此时应该在田间地里干活,应该在家里陪着父母妻儿。他们选择造反是迫于无奈。我清楚,李爷此时此刻如果下令屠杀他们,那是最容易不过,如果李爷能够设身处地想一想,肯定不会干这残忍之事。我希望李爷能放过他们。”
李天雄冷笑道:“你一句话便想救几千人,你这句话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西门一剑平静地说:“你我都身为统帅,我们都知道士卒奉命行事,我的部下就算有天大的罪责,理该由我一人来承担,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五爷的死不关他们的事。”
李天雄的目光落到那些可怜的士兵身上,那一张张憔悴的脸,那一双双含泪的眼让他生了怜悯的心。其实他知道西门一剑说的是实情,这些人的确都是些饱受饥寒交迫的穷苦百姓。
过了大半天,李天雄才认真地回答西门一剑:“我不是屠夫,也不想杀人。我所杀之人必是该死之人。依你的为人和声望,今日说出这个话来,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既然你想一个人担负这责任,你该知道江湖中有个规矩。”西门一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多谢。”
李天雄面无表情,握剑的手在轻轻的发抖,剑尖指向地上。
西门一剑慢慢地从背上取下一柄又宽又长的巨型宝剑来。
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突听一个声音喊道:“岂慢。”只见从西门一剑的队伍中,走出一个身穿灰布军衣的年轻彪形大汉,头裹方巾,手持一柄大砍刀,快步来到两人中间。
西门一剑目光转到这大汉身上,和气地说:“敢问兄弟是谁?我似乎不曾见过你。”那大汉说:“在下潘兴南,李爷马前小卒,愿为李爷一战。”西门一剑问道:“是你把我的行踪泄露出来的?”潘兴南道:“不错。”西门一剑又问:“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混进我队伍的?”
潘兴南老老实实的回答:“数日前,我在冷水湾一家小酒店中抓了一个逃兵,是你的部下,我从他口中知道你当夜将会在陇边黑林子露营。就在当晚,我成了你的部下。”
西门一剑点头道:“原来如此。明白了。你要挑战我?你有把握打败我吗?”潘兴南道:“没有,不过我会尽力而为。作为李爷的亲随,能为李爷分忧,是我的荣幸。”
西门一剑赞赏道:“好小子,不愧是李爷的兄弟。”
潘兴南道:“尊重你是个武林前辈,请先出手。”
西门一剑无奈地笑道:“我不会与你交手的。” 保镖英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