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霉味很重,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阳光。堆积如山的泡面盒子将桌腿掩埋,还冒着热气的褐色汤水从盒子里偷跑出来,沿着由盒盖构成的山路,一路向下肆意奔跑,激起一路熏人、刺鼻的馊味。
当馊味与霉味相遇,暴烈的毒气在屋中蔓延,驱赶着妄图久待在屋里的人们,除了制造出这一切的洛俗。
他此时正坐在电脑面前,十个手指灵活又迅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听着这首独特的“乐章”,他的嘴角挂着“幸福”。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的“乐章”打断,他眉头微蹙,很是不喜。他不予理会,继续埋头敲打,可是敲门声越来越大,他愤然的将门打开,刚要骂人,却因来人换成:“原来是你啊。”
那人身高与洛俗差不多,身材却比洛俗要庞大许多,当然这也是洛俗身材瘦小如纸片的缘故。
他叫方天明,是洛俗写小说以来,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因此,洛俗很是珍惜与方天明的友谊。
“你这家伙在里面干嘛呢,不会在看小电影吧。”坏笑中,方天明急匆匆的冲向洛俗电脑,想要抓到证据。
刚一进屋,方天明就是一阵惨叫:“靠,你家是毒气室啊,味道这么难闻。”
方天明连忙将窗帘、窗户打开,随着外面新鲜空气一口口灌入肺中,方天明这才感觉好受不少。
洛俗揉了揉被突然的阳光照得发酸的眼睛,问道:“胖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一件大好事。”方天明翻着洛俗的电脑,随口回着。
当他看到电脑上的文档时,他又道:“俗人,我真服了你,竟然还在写这个。你说你写这个也有三四年了,结果一分钱都没有赚到,你说你继续写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切,那是哥以前没认真写,要不然就凭我这脑子,我会赚不到钱?”洛俗看着亲手敲打的故事,很是自信。
方天明瘪了瘪嘴说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听兄弟一句劝,别写了,跟哥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洛俗戏谑的说道:“跟着你一起买彩票?”
方天明摆手,十分认真的说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
“你找到一份好工作?”洛俗问道。
方天明有些激动:“是绝好的工作,工资待遇好到你绝对想不到!”
洛俗笑道:“还能怎样,不外乎就是两三千底薪,再加一些提成。”
“就那点工资,能配的上绝好?”方天明不屑。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洛俗拿起杯子喝水。
“你听好咯,别被我吓着。”方天明不无得瑟的说道:“无责任底薪一万,工作时间自由,只需按时完成公司的任务就可,完成任务还有奖励。怎么样,这个工作好吧。”
“咳……咳……”正喝水的洛俗差点被方天明的话给呛死。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洛俗放下水杯:“呵呵哒。”
“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帮你把入职申请表带来了。”方天明从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洛俗。
洛俗接过,看着表头上十分非主流的公司名字,他嘴角抽动:“这‘恶魔工作室’,就是你说的那家公司?”
方天明点头:“没错,你快点把表填了吧。”
洛俗放下表格,神情凝重的看着方天明,说道:“胖子,你认为你一个大专文凭能找到工资这么高,而且时间又自由的工作?”
方天明不在意的说道:“放心好了,我没有被骗。我面试的职位是什么生活调查员,我看其实就是类似于私家侦探那种,有这种工资很正常。你也跟我一起干吧,这不比你写小说强多了。”
洛俗看了方天明一会,说道:“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骗的连裤子都没得穿。至于我就算了,我刚投稿,要是没过,我再跟你干。”
“那他什么时候给你回复,这可得快点,这工作很多人抢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洛俗想了会:“算算日子,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叮叮的声音从电脑传出,看着右下角弹出的通知,洛俗知道回复投稿的邮件来了。
与方天明对视一眼,二人的心情都是有些紧张,迫不及待的将其打开,然后就骂了出来。
“您好,感谢你的来稿。很遗憾故事是个好故事,但主编不同意。期待你下次来稿。”
“妈的,这是几个意思!”
洛俗气的将鼠标都扔了出去,方天明也是在一旁帮忙骂着那个什么主编不识货。
待骂的差不多时,方天明拿起那张表格递给洛俗。
看着递来的表格,洛俗的视线一直在方天明与电脑文档之间游荡,他很是犹豫。
方天明看着洛俗,一把将电脑合上,再将表格塞到洛俗手中,说道:“这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完成,但首先你得把你自己养活,你身上又没钱了吧。”
洛俗拿着表格,没有说话。
方天明又道:“再说,这个职业时间这么自由,你完全有时间写啊。”
洛俗还是沉默,几分钟后,他拿起笔,问道:“跟我讲讲这到底是一份什么工作?”
“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我也是今天刚去,我还是跟你说说面试的事吧。面试一开始,他们会让你签保密协议,你别担心,其实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签了就通过面试,不签就被淘汰,所以你放心大胆的签就可以。然后是抽签。”
“抽签?”
“嗯,就是一个正是员工的考核,需要通过抽签分组,听说是每个组的考核内容不一样。对了,我再H组。”
这时,方天明接到一个电话,是恶魔工作室打来的,叫他过去,说有事。洛俗的表格也填的差不多,便和方天明一同过去。
来到工作室,看着方天明指的那间面试等待的房间,洛俗嚯道:“这么多人。”那房间里少说得有二三十人之多。
“废话,这么好的工作,还不要求学历,当然是挤破头都要来啊,要不然我叫你来早点。好了,我先进去了,你把表格交到前台就可以了。”
洛俗遂来到前台,将表格交上,然后就走进方天明刚才所指的那个房间,房间不大,再加上人数较多,洛俗只好找个角落站着,同时打量这群竞争对手。
他发现这二三十个人里年纪大多是二十多岁,只有几个三四十岁,其中大部分男生,少数女生。看着那些三四十岁的人们,洛俗心中担忧减轻不少,他想这些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么些年,分辨事情真伪的能力应该还是有。
这时,门被推开。一位西装革履中年男子带着和蔼的笑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堆文件,对着大家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陈珂,是负责你们面试的经理,你们可以叫我陈经理。由于我们工作室的特殊性,所以在面试之前,需要你们签一份生死无责任协议书,愿意的上前到我这里领取;不愿意的话,那就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时间。”
安静的人群顿时因为陈珂这短短几句躁动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被那份“生死无责任协议书”吓住。
没人愿意为了一份工作去签那种协议,当即就有大部分人离去,只有少数人想着自身的处境而迟疑、挣扎着。
如果没有方天明之前说的那些话,洛俗一定属于离去之列,现在他在犹豫,也在疑惑为什么跟方天明说的不一样?
犹豫半响,洛俗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兄弟。于是,洛俗上前从陈珂手里拿了一份协议书,随意扫了几眼,签上他的名字。陈珂见此,满意的点头,然后看向众人也不催促。
人都是这样一旦有了带头的,立马就容易多了,一个两个……纷纷上前签字,到最后留下的人数让洛俗有些意外,竟然还有十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位女生。
拥挤的房间变得空旷,陈珂招呼大家坐下。待众人坐定后,陈珂说道:“我们工作室这次所招收的是生活调查员,主要工作就是完成我们给你们安排的任务,不需要打卡上班,没有任务的时候,时间随你们安排,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有任务的时候要立刻出现。”
“至于薪资待遇,我想你们来之前有些了解,我在这再重复一下,无责任底薪一万,意思我想你们也明白,就是不管那个月工作室有没有给你们安排任务,你们都可以领到一万块。完成任务还有奖励。这个奖励才是我们工作室的重头戏,是你们的真正待遇,当你获得奖励之时,你会知道所谓的底薪一万,只是我们给你们的一点甜头。”
陈珂的声音充满诱惑,说的人们的心神都随着其抑扬顿挫的语气而飞扬着,此时见陈珂停顿,他们一个个期待着看着陈珂,等待陈珂说出一个让他们更为欢喜的事情。
陈珂看着众人,忽问:“你们知不知道钱多多?”
这是个很俗气的名字,但没人会嘲笑,这无关基本素质,只因在场的人们都无比羡慕那个俗气名字的主人。无他,只因这个钱多多在年仅二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年,就让他创办不到一年的公司在华尔街挂牌上市。
更重要的是钱多多并不是什么富二代,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据说连小学都没有毕业。
洛俗看向陈珂,他想难道这个陈经理想用钱多多的事例给他们洗脑?
显然洛俗想错了,陈珂要说的并不是那个,而是:“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他的公司和他的公司上市,都是他完成我们工作室的任务后,我们给他的奖励。”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笑了出来,其他人的表情与洛俗一样都是十分的精彩,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会是你这个工作室的员工,说出去谁会信?还什么钱多多公司的创办和上市都只是你这个工作室给他的奖励?这更是吹牛不打草稿。
对于工作室的背景,他们当中有人跟洛俗一样在来之前百度过,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工作室,也正是因此,陈珂的话在他们看来是多么的搞笑,就算是为了增加他们对工作室的信心,也不带这么画大饼的。
连带着,他们开始怀疑这个工作的基本待遇是不是假的,越想他们越觉的是这样,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的人来说,有哪份工作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念此,他们更加觉得这是一家骗子公司,想到这,他们都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洛俗比他们多一个想法,他要把方天明拉走。
陈珂仿佛没有看到众人满脸质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提他,是想告诉你们,只要完成我们公司的任务,我们公司就能像完成钱多多的梦想一样,完成你们的梦想,来作为完成任务的奖励。当然,没有完成会受到惩罚。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有没有问题要问我?”
见没人说话,陈珂说了一句稍等就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他身后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搂着一个大盒子,盒子上面有个圆洞。陈珂拍了拍盒子,说道:“从你们签了生死协议时,你们就已经是我们工作室的试用员工。接下来我们会对你们进行培训,也是考核,这个就是决定你们考核所属的队伍,每一个队伍的培训内容都不一样。好了,谁先来?”
有了退意,做起事来自然不会那么积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过去愣是没有一人上前,陈珂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他们。
洛俗觉的这样下去不是事,他还想早点回去写小说,于是他上前从里面拿了一个纸条,但没有打开。众人见此也纷纷上前抽取。
待抽取完毕,陈珂这才说道:“现在请抽到H字母的朋友站起来。”
洛俗这才将自己的纸条打开,上面的字母不是H,而是P。抽到H的有五人,那五人站起来后,陈珂便叫他们到隔壁去,说是他们的队伍在那边。那五人大喜,连忙跑了出去。这让洛俗等人无比懊恼,后悔没有跟他们换。
陈珂看着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的考核在三个月之后,在这三个月内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在三个月后的今天,也就是六月22日早上九点,准时到公司接受考核就行。当然,我们并不会让你们白等三个月,我们会按照正常水准给你们发放薪水,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去财务领取。”
洛俗等人闻言皆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事不干,就发钱?就不怕我们跑了?
陈珂不怕,陈珂所属的恶魔工作室更加不怕,没有提任何附加条件,只要去财务部,报上银行卡,三万块立即到账。
看着银行提示短信,洛俗发现他那颗聪明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工作室,竟是如此做派? 无尽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