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不一会就进来了:一个随处可见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妇。我与她协商安排护工事宜。
“刚才来的那人怎么走了?”她面无表情的望着吊瓶问。
“他是我的员工。公司事情多,人手紧,我叫他回去了。”我回答。
“家里没人?”女护士低下头用藏在厚厚镜片后的一对豆眼看着我问。
“当然有!”不满她说话的语气,心里升起对她的抗拒,“他们都不在这里。”像又担心什么,我急切的补充道。
“呃……”护士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她没有再说什么。见她走到吊瓶边把着瓶子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好的。我叫他们给你安排。你是住两天吧?”她转过头重新用那双豆眼看着我。
“嗯。”我答应着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女护士走出了房间。
隔壁病床空着,但从床头柜上放置的物品看应该是有病人了的。屋子里静静地。很想上厕所,但实在是对双腿没有信心。犹豫了好一会,我探身到床下拿起一只半透明的塑料尿壶——这玩意儿可怎样使?观察了一下,再寻思了一会儿,我褪下裤子侧身正准备尿进去,这时候却说笑着走进来一男一女,他们年纪和我相仿,显然是夫妻,女人搀扶着男人。
进门看见我以后,他们友好的对我点头示意;望着他们,我提着尿壶的手却是有些进退两难了;像发现了我的尴尬,男人叫女人出去回避一会,女人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搀扶着待男人舒舒服服躺下后才转身离去。
“你尿吧。”男人善解人意的打开了电视对我说。试着尿了几次却是怎么也排不出来。膀胱胀得难受。
“还不习惯吧。呵呵,慢慢就好了的。”男人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伤着的?”男人友好的问道。
“骑摩托车摔伤的。”我重新探下/身体把尿壶放回了原处。
“骑那玩意可危险的。”说完男人温柔的呼叫他的女人进来,女人随之微笑着进了房间。两人不再理我,靠在一起亲密的说起了悄悄话。
很想出去回避回避,但身体实在是动弹不了,我抓过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却怎么也读不进去。脑子里老是一个念头——是不是该给秋子去个电话?纠结了一会,这个念头却就越发的强烈了起来。忍不住偷眼望向正大秀恩爱的夫妻——心里五味杂陈。想想:自从秋子那次住院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她倒是有好几次电话联系想约见的,但都被我或委婉或直接给拒绝了,拒绝她不是对她有怨恨或者什么的,拒绝见面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除了徒然增加烦恼、除了让稍稍平复的心再起无谓的波澜外,见面似乎是没有了别的意义……
——另外,听说她都和那个男人同\居了……
或许人家会说我小气、不像男子汉。但我想说——这男子汉谁想当谁当去!
阿呷却几乎天天出现在脑海里了,究其原因更多的应该是因为“疑惑”吧,因为我总是不相信车祸那天自己只是昏迷了几分钟——那怎么可能?我反复回忆着彩虹桥降临时的场景,它们是那样的生动与真切!阿俄温暖的手、漫山遍野盛开的紫色花朵、熊熊的火焰、欢快的彝族锅庄、阿呷如马缨花般美丽的舞姿……难道这些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却是“去到了”哪里?老阿朴和阿俄都告诉了我那里是“孜孜普乌”。可孜孜普乌?——难道真有那样的地方?但我又怎么会去到那里?阿呷不是说了吗:孜孜普乌是他们彝族的“祖地故乡”,是彝族人灵魂的安息所和最终归宿!但我怎么又会去到了那里……
“唉——但那里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啊!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去到那里——那我将没有任何的遗憾了……”想到这,仿佛看见了那些漫天翻飞的彩蝶……
唉!慈祥的阿俄离开我们也已经有七八年了吧?无论怎样,能够再看见她老人家心里总是很安慰的……我想。
记得大院里的孩子们都是很喜欢和尊敬她老人家。老人话语不多,且无论我们是多么的顽皮淘气,她也从不责备我们,而且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微笑,她还常常叮嘱我们注意安全什么的,她把大院里所有的小孩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但阿呷怎么也出现在了那里?或者说她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这个对我来说是如此特别和重要的“梦”里?
虽然有些荒唐和不可思议,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切了!它已真实到使我至今也分不清何为现实,而且这种“真实感”似早已超越了现实的所谓种种……
我想说:如果——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梦——那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醒来! 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