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汹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人潮如浪涛,一旦汇聚出了一定的势能就没有堤岸能够阻挡住。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后排的人开始推搡前排,让他们走的快一些,这还不算,还有人开始喊叫,“冲啊!”“晚了木子就回去了”
在这种种乱象之下,中场和后场的观众彻底混乱了。
大家一窝蜂的挤着往前排冲,可能有些人也跟周有为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要这样,可是自己也身不由己的被推着走,成为了增加势能的一份子了。
“冲啊!”
“啊,木子别走!”
“木子,我爱你!”
“木子,抱抱!”
“快点,木子这就要走啦!”
人在慌乱中就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如果一群人的不理智行为汇聚在一起,那就不是简单的数量叠加了。
体育场内本身就十分拥挤,除了正常的座位之外,还有很多人站在过道里,在拥挤之下,有些人猝不及防就被挤倒在地。
这种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五六个.....
倒在地上的人开始哭喊,可是身边的人在推搡中根本来不及停留,或者说是不敢停下去拉他/她,否则自己也很可能会被推倒。
于是乎,欢乐的体育场一下子变成了“修罗场”,呼喊声、哭叫声、沉闷凌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首嘶哑的摇滚乐,让人想逃脱而不得。
周有为被推的跌跌撞撞,努力保持住平衡站立的姿态,他已经看到了好几位倒在地上的人,运气好的当下就爬起来,运气不好的被踩了几脚,运气更差的直接在淹没在各色运动鞋之下,看不到了。
他想过去救人,可是现在连自己都是勉强护住,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听到主持人在台上焦急的喊着让大家冷静,站在原地别动。但这是以一对万,就算有音响的加持,一个人的力量又如何能让成千上万个惊慌失措的人停下?!
终于,连音响的电线也被混乱的人群挤掉了。这下整个体育场内回荡的都是尖叫声了。
混乱中,内场的人也焦急的往外冲,他们试图从门口走出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们这一动正好和中场、外场的人群迎面交汇,更多的人倒下了。
周有为知道左前门就是体育场的一个出口,只要往那个方向走,自己就能逃离开,他努力的在人潮中调整方向。
可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或者是好几只手,推了他一把,前面的人又甩动着手臂,一肘子卡在他右脑。
周有为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柔弱的稻草再也经受不起风雨的暴虐,就那么倒下了。甚至是在念头刚起的瞬间:我是倒下了吗?他就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变了,从黑压压的人头变成了纷乱的鞋子和小腿。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路遇的那些倒在地上的观众的感受,第一反应就是撑起来。
啪!身子刚起一点,后背就被一个人踩着走了过去。那人甚至都没发觉脚下多了一个人,在混乱的环境中,人的反应都会变得迟钝。
周有为顾不上痛,急忙双臂护头,硬生生承受了又迈过来的两条腿。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起来,否则一旦被多踩几脚丧失了气力,自己就完了。只能躺在地上任人踩踏,到时候是死是活可是难说。
在他努力抬头的瞬间,忽然觉得远处有些熟悉。
心里想着别多管闲事,他还是下意识的多瞥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他一辈子都庆幸。起心动念就在一瞬,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善心,不仅仅是帮助了别人,也是拯救了自己。
从林立的腿脚缝隙里,他竟然看到在自己右前方十多米的位置有一张熟悉的脸庞也躺在了地上。
娇俏的脸上有条纹状的鞋印,有些淤青,头发散乱,往昔灵动的大眼里充满了无助、恐慌。嘤嘤玉唇紧抿,肉眼可见的大颗泪珠不住滑落。
周有为的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用力了揉搓一番。瞳孔瞬间放大。
杨语熙!
怎么会是她?!那个在王天聪酒会上认识的姑娘,别人都在喝酒跳舞,她独自一人悄悄在角落看《平凡的世界》。
对于杨语熙,周有为的印象是很好的,这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姑娘,有谈吐、有修养,不光聊天舒服,就是静静的看着她,也觉得是件舒服放松的事。虽然那晚限于时间,他们交谈不算多,甚至对杨语熙的身世背景他也不清楚,但不可否认这个姑娘已经悄悄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有那么几次,他在教室里看到埋头读书的女生,都会想起杨语熙读书的样子来。
当然现在不是追忆的时候,杨语熙很明显是在人群中被挤倒了,她一个小女生在这种状况下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想爬起来就是个奢望。
看到又有一只脚从杨语熙背上踩过,她的俏脸疼痛到扭曲的时候,周有为的心狠狠的被割了一下。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低吼一声把周遭的人用力推开一下,也顾不得礼貌了,对着迈过来的腿脚用拳头猛力砸了几下,终于给自己营造出一小片安全空间,颤抖着爬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十米开完那个无助的身影,再无其他。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纯粹了,他红着眼,逆着人流。咆哮着、咒骂着,蛮横的冲过去!短短十来米直线距离,正常情况下只需要十秒八秒,在现在的情况下,想挤过去估计要五分钟,但是周有为用了二十来秒就挤过去了,可见他有多卖力。
由不得周有为不快,每多一秒钟,杨语熙就多一分危险,他舍不得!
“杨语熙!”
周有为目眦欲裂,就在他堪堪冲到身边的时候,看到从杨语熙身后又涌出来一波人潮,黑压压怕不是得有上百人的样子。
这一大波人,正面对抗的话他可抵不住。现在拉起来她不现实,后面的人这就冲到他们身边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有为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倒了下去。
杨语熙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子又比较瘦削,周有为一米七五的大小伙子,趴下去正好护住她。
杨语熙在听到周有为喊声的时候,眼睛顺着声音瞄过来,看到周有为,她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下一刻就发现他如张开臂膀的老鹰,覆盖在自己身上。
周有为倒下的时候,并没有完全贴合到杨语熙身上,他努力用胳膊撑地,在她头部营造出一点空间。身子和腿脚可以贴着保护,但是脑袋可不能贴在一起,那里太脆弱、一点风险他都不舍得。
吧吧吧吧,轻重不一的脚步踩在周有为头上、背上、腿上,他抽搐、颤抖,但是护住杨语熙头部的胳膊却是十分稳妥,唠唠撑住,没让她再遭受一次踩踏。
杨语熙在周有为叫他名字的时候就认出这个男生了,这是个有趣的人。不光是因为王天柔亲他闹出的那阵风波,还有在酒会上,大家都喝酒玩乐的时候,他跑到角落去看书,尤其是在那种场合竟然穿着很土气的运动装。王天聪结交的不都是富家子弟吗?
跟他聊天也十分有趣,看起来年岁不大,对很多问题竟然见解十分独特,是个有思想的大男孩。
她被挤倒之后是十分无助和恐慌的,尤其是接连被踩踏,身体的疼痛又放大了恐惧。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燕大体育场。
哼,如果这样的话,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反应,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死了,他也省得烦心了。弟弟也会很开心吧,以后没有人跟他分家产了。只是,母亲该有多伤心啊。
可能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恶劣,她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很悲观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周有为。犹如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迸发出希望,周有为又明显是来救自己的,她很开心。
可是,拥挤、混乱的人群中,护持自己都困难,他该如何救自己?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周有为竟然趴在了她身上,当人肉盾牌,替自己抵抗外界的冲击。
她面朝下趴着,不能转头,看不到周有为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背上的身躯在颤抖,耳畔的脚步声这么密、一双双腿脚从眼前迈过,这些本应该落到自己身上的痛苦都被这个叫周有为的男生替自己承受了。
他该有多疼啊!
周有为的双臂青筋暴起,颤抖的越来越剧烈,可就是这样,还是保持着一定的高度,让杨语熙的头有一定的空间,不至于紧贴在地面上。
他的双手就撑在杨语熙眼前的地上,双臂努力外弯出一定的弧度来增大支撑空间。
周有为的呼吸声就像拉风箱一样越来越剧烈、急促,呼出的热气、涌落的汗水打湿了杨语熙脖颈后的头发。
杨语熙的眼泪从眼角顺着脸庞滑落到周有为手背上,看着眼前坚实的臂膀,臂膀下小小的空间就像一块世外桃源护持着自己。如果他是老鹰,自己就是还未成长的雏仔吧。
然后她轻轻地、柔柔的低头,越来越近,缓慢而又坚定的吻在了周有为右手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情感表达,无关暧昧。
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累积到一个高点,再不释放就会爆开,而眼下唯一能动弹的也就是脖子和脑袋了。
在杨语熙的嘴唇触碰到自己手背的瞬间,周有为感觉全身发麻,汗毛根根竖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是本来快要力竭的身躯内部又有一股热血炸开,新力再生,身子支撑的更稳当了一些。
感知中的世界再一次变得纯粹,除了身下柔弱的身影,他意识中再无其他。只有一个念头不停的回荡,我要保护她! 娱乐书生